穿著皮衣、黑褲,踩著拖鞋的瘦削男人進門看了跪在地上的江鶯鶯一眼,
接著朝給他打過電話的老者微微點頭:“江二叔!”
隨后走到門板邊,
掀開遮蓋著江老爺子面孔的臉,
仔細端詳了一陣。
他端詳死者面孔的時候,蘇午亦在觀察他。
從他身上,蘇午未發(fā)覺有絲毫詭韻的流轉——這是個普通人,這個人身上有澹澹的亡者意識依附,就像在面粉廠工作的人,衣服上總難避免沾染白白的面粉灰一樣,
澹澹的亡者意識依附在他身上,
有時被風刮去一層,
有時被雨水洗去一層,
但總有人不斷死去,總有亡者意識不斷沾附在他身上,
最終,這散碎的亡者意識,在他身上形成了一層‘殼’。
這層‘殼’有什么用?
連蘇午都未發(fā)覺江老爺子的死亡有任何異常,但中年男人看了一陣,臉色卻凝重起來,他放下遮面紙,在皮衣兜里摸了摸,想是摸煙來抽,
但這件皮衣是他倉促間直接套在身上的,
香煙并未裝在兜里。
好在,旁邊的江二爺爺看出了中年男人‘楊師’的意圖,從自己兜里摸出一包煙,遞給了‘楊師’。
楊師道了聲謝,點一支煙抽了半截,
轉頭看向江鶯鶯,臉色糾結地道:“江三叔今年多大年紀了???鶯鶯?!?/p>
“七十……七十三了……”江鶯鶯低聲道。
“都七十三了啊,
年紀也到了……”‘楊師’又勐嘬煙嘴,把剩下的半截也全抽完,鼻孔中噴出長長的煙柱,“鶯鶯,就這么讓爺爺走吧,好不好?他也輕松,你也輕松……”
蘇午凝目注視‘楊師’。
江二爺?shù)裳劭粗心昴腥耍?/p>
連江鶯鶯都以茫然中帶著希冀的眼神看著中年男人:“我爺爺還能救嗎?”
“已經(jīng)死了,
怎么能救呢?大醫(yī)院都救不了,我哪能救。”‘楊師’連連搖頭,見江二爺還在瞪他,只好苦笑著道,“我說的意思是,把江三爺救回來是不成了,
但還能留他一會兒,讓他和你們多說幾句話……”
已死之人,還能被挽留下來,再留幾句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