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道觀佛廟之中,再無香火供奉,便說明天下萬姓盡能安居樂業(yè),于塵世之中無有困頓煩惱了。”楊惠之雖然目不能視,但他心眼已明,一雙肉眼能否視物,于他而言實不是大問題。
他感受著此下藥王殿中越聚越多的百姓,感慨似的說道。
吳道玄目視底下人頭攢動,在那單薄的香火煙氣籠罩下,他與底下前來供奉香火的百姓之間雖只隔了不過一二丈的距離,卻讓他有一種雙方處于兩個世界的感覺。
“天下道觀佛廟之內(nèi),永遠(yuǎn)少不了來上香的香客。
人世之中,最大困擾便是生老病死,但又豈止是生老病死?”吳道玄神色冷淡,搖頭說道,“你看底下這些人,哪個人心中不是轉(zhuǎn)動著萬般念頭,有萬般欲望。
他們來求神拜佛,求的是內(nèi)心安定,求的是無有煩惱么?
我看不是。
他們所求太多太多了。
每個人的所求與欲望真正展現(xiàn)出來,那便是一座座地獄——這被人們塑造出來,用以滿足他們心念的神靈泥胎,更似是盤踞在他們心頭地獄中央的魔頭!”
王全站在師父身后,聽著師父這番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他覺得師父所言過于偏激,但深入去想,更覺得吳道子所說好似蘊(yùn)有深深道理——王全搖了搖頭,不敢多想,他轉(zhuǎn)過頭看向楊惠之,目光惴惴,覺得師父作為客人在別人道觀里這般言語,未免不把主人放在眼里。
說不得就會激怒對方,被趕出道觀。
而楊惠之聞聽師兄所言,卻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未與吳道子多言甚么,反而與王全說道:“小郎不必這樣看老夫,老夫卻也不是此處的主人。
你家?guī)煾高@么說話,惹惱了紫云觀的道士,人家要把他趕走,老夫也沒奈何?!?/p>
說著話,楊惠之捋須笑了起來。
王全聞言更加尷尬,他心中念想在那位盲眼老者面前,好似根本無從遮掩一般,盡被對方讀透了。
吳道玄被自己這一番言辭,帶出了內(nèi)心深藏的情緒。
他滿腔孤憤,不知該如何平息,只是聽到楊惠之一番言語,終究發(fā)作不得,哼了一聲,未再多言。
廟殿第二層回廊上,短暫地恢復(fù)了平靜。
王全見狀,心里才松了一口氣,又聽楊惠之緩聲言語道:“大約在今日黃昏,圣人便會登上華山頂了?!?/p>
圣人?!
一聽這個稱呼,王全心頭一個激靈,驟然想到了甚么,猛地抬目看向身前的師父。
今時‘圣人’之稱,已不獨指長安皇宮里的那位了。
玄門都領(lǐng)袖,亦被天下法脈弟子尊稱‘圣人’。
因其圣德廣播天下,致‘天下無詭’之大盛世降臨,天下萬姓在諸法脈弟子熏陶下,亦漸以‘圣人’尊稱玄門都領(lǐng)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