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東元、陳靖和燕少榛都給他打過電話,雖然他無法發(fā)聲,但聽著他們說話,他也覺得很安慰,武班長還給他寫過一份信,那樣粗糙冷硬的人,字跡居然很是端正,而且信上是滿滿地暖人心扉地安慰之詞。他在收納信件的時候,不經(jīng)意看到行李里的一個大紙袋,他猛然想起了那是什么,用顫抖的手指把里面的東西拿了出來,那是一疊厚厚的照片,全是他們去庫爾勒軍訓的時候,那個對他有好感的女孩子偷拍的他和俞風城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們,比現(xiàn)在白一些,笑容更無憂無慮一些,他忘不了俞風城吃過這個女孩子的醋,當著她的面親了他……白新羽心臟猛地收緊,疼痛如箭一般將他的身體貫穿了。
他把照片收進了紙袋里,再不敢看了,回到家這一個多月以來,冰化了、雪融了,他的傷也好了大半了,可為什么他好像還是活在部隊里,他的心似乎被囚禁在了那里,因為有俞風城在,所以無法輕易解脫。
因為傷沒好,他拒絕了以前所有朋友的邀約,每天足不出戶,但依然準時地5點半醒,出去鍛煉一圈,保持著部隊的作息,連他爸媽都快不認識他了。
他哥來找他談過一次,問他傷好之后有什么打算,他說他想回部隊,其實他想回原來的團,起碼那里有東元他們,但是他知道他爸媽不會同意,那么退而求其次,他想進北京軍區(qū),他哥沒說行也沒說不行,就說讓他再考慮考慮,他知道他哥不想送他回部隊,靠他自己也不可能辦成調轉手續(xù),這事兒只好拖著。其實他心里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也許他這份執(zhí)念會隨著時間消慢慢淡去。
回家兩個月后的某一天,他接到了從雪豹大隊打過來的電話,他以為是陳靖或是燕少榛,高興地接了,想讓他們聽聽自己久違了的聲音。
電話接通后,那邊傳來的卻是俞風城的聲音,&ldo;新羽,是我。&rdo;
白新羽怔住了,握著電話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緊了。
&ldo;你的傷好點了嗎?&rdo;俞風城知道他不能說話,自顧自地說著:&ldo;這兩個月我們又執(zhí)行了一次任務,身邊的戰(zhàn)友又少了一個,其實我也不知道哪天會輪到我自己,每次想著自己可能會死,我都會特別……想你。&rdo;
白新羽深吸了一口氣,俞風城的臉清晰地出現(xiàn)在眼前,他一直覺得俞風城很qiáng,所以避免去想俞風城會受傷、會死的可能,可子彈無情,俞風城跟很多人一樣,隨時可能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他突然感覺到了深深地恐懼,他啞聲道:&ldo;……誰?&rdo;
俞風城一愣,&ldo;新羽?你能說話了?&rdo;盡管那聲音沙啞得嚇人,完全聽不出是誰發(fā)出的。
白新羽艱難地說:&ldo;誰……走了。&rdo;
俞風城沉聲道:&ldo;別問了。&rdo;
白新羽沉默了,是啊,他不知道更好,就讓那些戰(zhàn)友一直活在他的記憶里吧。
&ldo;新羽,你回家之后,有想過我嗎?&rdo;
白新羽頓了頓,&ldo;沒有。&rdo;
俞風城呼吸一滯,半天說不出話來。
白新羽一字一頓道:&ldo;別再聯(lián)系了。&rdo;說完,他掛斷了電話,一時間只覺得心痛如絞。因為他成天憋在家里,他哥甚至給他請了心理醫(yī)生,醫(yī)生說他這是創(chuàng)傷后壓力綜合癥,也就是所謂的&ldo;戰(zhàn)后綜合癥&rdo;,其實他心里清楚,這只是一部分原因,說來不好意思,他這么難受,還因為他失戀了……
四個月后,他的傷徹底痊愈了,只是肩膀不太靈活,聲音也變得低沉,略有些沙啞,傷雖然好了,但是后遺癥需要漫長的時間才能修復。
他不再足不出戶,開始見一些朋友,開車去周邊城市轉一轉,不過,他不再抽煙,也盡量少喝酒,晚上10就準時回家,以前那些花天酒地的生活現(xiàn)在他半分不沾,酒肉朋友們知道他現(xiàn)在變了個樣子,漸漸也就不再約他了,他從前覺得自己在北京朋友很多,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能留在身邊的只有兩三個,但他覺得很好,他不可能再做回原來的白新羽了。
時間久了后,他也不再執(zhí)著于回部隊了,畢竟他沒有軍銜,過個年怎么都要退伍的,他爸媽qiáng烈反對他回部隊,他深覺自己一意孤行進雪豹大隊,對親人傷害不少,也不愿意再讓他們操心,于是正式復員了。
復員之后,他開始規(guī)劃自己以后的生活,想來想去,決定去他哥那兒上班,一邊學東西,一邊考一個在職文憑,他把自己的保時捷賣了,給趙哥和金雕的家屬各匯了三十萬,并且開始匿名資助馮東元的妹妹上學,自己則換了個二十來萬的代步車。跑車、名牌、奢侈的生活,從前對他來說很重要的東西,現(xiàn)在似乎都不重要了,他只希望自己的時間能度過的有意義,而不是像從前那樣揮霍青ch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