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幾滴毫無征兆的雨珠拍打在緊閉的房門上。短促而突兀的聲音,像是命運(yùn)奏響的鼓點(diǎn)。一道刺眼的白光打下,短暫地撕裂了厚重的夜幕。
頃刻間,屋外已是雷雨大作,而屋內(nèi)還仿佛空氣被抽干了似的低壓。
“我記錯了。。。。。。記錯了。。。。。。”
“‘記錯了’?是您記錯了季節(jié),還是有人希望您記錯了季節(jié)?”趙明珠朝滿芳走近一步。她沒有歇斯底里,反而異乎尋常的平靜,“我是一月三日生,對嗎?”
聽見趙明珠說出一月三日,這個承載著趙、云兩家無盡痛苦的日期,滿芳有那么一瞬,呼吸都停滯了。
她心中似乎有千萬種聲音在叫囂,難抑地想沖破喉嚨,急于尋找一個宣泄口。
“您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滿芳蜷縮著身子,靠著墻面緩慢下滑,“這么多年,連家主和尚書大人都束手無策。。。。。。我說了,除了讓您也卷入那塵封的仇恨,還有什么意義。。。。。?!?/p>
趙明珠蹲下,視線與滿芳齊平。
“所有人一起給我編織了一個桃花源,可這桃花源里只有我一個人。這又算什么意義?”趙明珠說。
模糊的淚水暈染開滿芳的視線,恍惚之間她看見趙明珠臉龐:與她母親何其相似的樣貌,此刻卻布滿了執(zhí)拗。
趙明珠的眼中也盛滿了淚水:“你們保守了這個秘密二十三年,如今我長大了,該讓我自己背負(fù)了?!?/p>
這句話擊潰了滿芳心中的防線,她好像又看見二十三年前,那個凜冽的深冬,躺在血泊里的先主氣息奄奄卻依然緊緊抓住她的手,眼里的淚水是不甘。
她閉上眼,任由眼淚滑過面龐:“您的生父,是當(dāng)今的陛下?!?/p>
“轟隆——”
一道驚雷交雜著電光劈下,雨夜和粉飾太平的過去都被綻開一道裂口,大雨和真相一同傾瀉。
“仁和年間,陛下尚是三皇子時(shí)就向先主提親,可先主與尚書大人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終身??蓻]想到他并未對先主死心,竟然在登基后強(qiáng)迫先主茍合!”
“昭陽皇后善妒,可面對家大業(yè)大的云氏一族,她能做的只有立刻賜婚先主和趙尚書,用這樣的方法斷了皇上的心??伤恢?,先主是懷著孕嫁進(jìn)趙府的。。。。。。云家曾經(jīng)那樣風(fēng)光無限,幾乎可以說是權(quán)傾朝野,可自那以后除了擔(dān)任世襲的官職,家主和老夫人寧可看著云家?guī)缀蹁N聲匿跡,也不愿子孫再擔(dān)任要職,為這樣畜生不如的君主賣命!”
“所以,父親這么多年不肯見我,是因?yàn)?。。。。。?!?/p>
“不!”滿芳情緒激動地打斷了趙明珠,“先主和尚書大人鸞鳳和鳴。。。。。。趙大人他壓根不在乎先主被染指!他只是心疼、只是擔(dān)心昭陽皇后知道您的存在而痛下殺手!他把您留在青州,無憂無慮地長大,自己背負(fù)那些仇恨,一年又一年。。。。。。不去看您,是他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關(guān)——不能給亡妻雪恥。也因?yàn)?。。。。。?!?/p>
趙明珠的面貌映入滿芳漆黑的瞳孔。她顫抖著聲音:
“您與先主云瑤,何其相似!”
雨勢漸弱,沒了先前張牙舞爪的氣勢,只剩得陰風(fēng)怒號。
趙明珠本半蹲在滿芳身前,當(dāng)苦苦尋找的真相近乎赤裸地揭開在眼前,她被震懾得跌坐在地。
在側(cè)屋早已睡下的杏子被吵醒,看見明珠癱坐,立刻沖出扶住她:“小姐,您沒事吧!”
見趙明珠不答話,依舊是失魂落魄的模樣,杏子抱緊趙明珠,急得快哭出來:“芳姨!您。。。。。。您到底對小姐說了什么,我家小姐怎么這樣了?”
趙明珠在杏子焦急的呼喚和滿芳壓抑的啜泣聲里撿回些許神智。她不再看滿芳,目光轉(zhuǎn)向窗外被風(fēng)雨肆虐過的夜色。
“明日的宴會,明珠一早還要晨起梳妝,芳姨也要幫著做些準(zhǔn)備。”趙明珠說,“杏子,扶芳姨回去歇著吧?!?/p>
清晨的第一縷熹微落在云府精致的窗欞上時(shí),昨夜的狂風(fēng)暴雨彷佛都成了陽光驅(qū)散的殘影。云府上下早早便忙碌了起來。家奴們腳步輕快,臉上帶著喜氣,精心布置著宴會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