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結束,眾賓散去。醉醺醺的官員有隨行嬌妻美妾攙扶而出,獨自前來的也有三五好友一同歡笑離去,唯有裴川,告別些許同僚后,獨自一人走下金鑾殿的長階。夜色中,他高挑瘦削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
太師府離皇城并不遠,加上裴川主張節(jié)儉,所以常步履前去皇宮,今日宮宴也是如此。
但此刻他走出城門,卻在一排馬車中看見一輛裝潢相當眼熟的車廂——帷幔上的花紋是當年他和逸麟一同選的,怕不是“眼熟”,而是他久等的孩子終于回來了,裴川上車,掀開車簾,果然如此。
爺孫倆雖然久別,但彼此也不是會說軟話的人。四目相望一刻,平時在國子監(jiān)講課時滔滔不絕的太師,現(xiàn)在只憋出兩個字:
“瘦了。”
裴逸麟驀地就眼眶發(fā)酸。
眼前的祖父須發(fā)花白,雙頰凹陷,雙目卻依舊抖擻。他這蒼老的祖父,青年喪妻,中年喪子。他該如何開口告訴祖父,他在河州得知的一切?
不說。裴逸麟暗定決心,至少能瞞一天,就算一天。
“河州那的東西我都吃不慣,還得是咱家廚子做的又好吃又合我胃口!”如小兒撒嬌,裴逸麟一頭靠進裴川的懷里。
裴川看著裴逸麟黏黏糊糊的模樣,不茍言笑的老頭子此時也勾起嘴角:“叫你去學習,你倒好,光記著看飯菜合不合胃口了?!痹掚m如此,但言語之間并無責怪,滿是對孫兒的疼愛。
“您就放心吧,我可是吃喝與公務兩手抓?!?/p>
看來今夜,裴府不會冷寂了。
次日天明。
“不是說喜歡家里廚子做的飯嗎?多吃點?!北M管從坐上飯桌起裴逸麟就一刻不停歇地吃到現(xiàn)在,裴川卻依然不停往他碗中放包子。
“夠夠夠。。。。。。夠了祖父?!迸嵋蓣腚p腮鼓起,含糊不清地說,“我吃不下了?!迸嵋蓣脍s緊起身就往外逃,生怕又被強塞幾個肉包子入口,“祖父,河州一行壓抑太久,我今日想去斗個蟈蟈過把癮?!?/p>
裴川含笑:“下不為例,切忌玩物喪志。”
裴逸麟大步流星出門,翻身便上馬,所行方向卻是趙府所在的位置。
“麻煩您進去通報一聲,就說我要見趙明珠?!毙兄邻w府門前,裴逸麟上前對門侍道。
片刻后,門侍回來,抱拳于身前:“公子請回吧,我家大小姐不見客?!?/p>
“小兄弟,對不住了?!背粤碎]門羹的裴逸麟準備硬闖,這架勢嚇得門侍不知所措。
若是攔,打不打得過另說,主要這是裴家獨苗,傷他一根毫毛都怕是要落得個凄慘下場;不攔,又是他作為門侍的失職,老爺那里不好交代。
還好趙明珠自己出來,她對門侍道:“你先下去吧?!?/p>
待那侍衛(wèi)離開,她才看向裴逸麟。與心上人久別重逢,卻不能相擁以解翻涌的情緒。
“裴逸麟,”趙明珠看著裴逸麟,“我說了,我們已經(jīng)結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