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沈凌波那聲叫停,燕徹執(zhí)也即刻頓下腳步。
但他沒有急著轉身,仿佛在等待沈凌波繼續(xù)說下去,又仿佛是在單純地積攢勇氣,再面對此刻陌生的沈凌波。
而沈凌波看著燕徹執(zhí)筆挺的背影,心中忽然百感交集。
只因他方才那些話落進沈凌波耳中,宛如一把生銹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撬開了她原本塵封的心門般——雖別扭,但的確將那防備解開。
“你說這些話……是為何?”
燕徹執(zhí)這才緩緩轉過身來,平靜地迎上沈凌波探尋的目光。
他如今羽翼豐滿,穩(wěn)坐東宮之位。朝廷百官想要巴結他的多的是,他何至于放下身段去哄一個失勢又失意的皇后?
在背后已經(jīng)站著有實績的林家的前提下,沈家于他,當真有那么重要嗎?
燕徹執(zhí)沒回答。
沈凌波繼續(xù)問:“可是你恨本宮,不是嗎?”
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但說出去的瞬間,她便后悔了——若是聽見她預想的答案,她又該如何收場?
“恨?!毖鄰貓?zhí)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個字,又說,“恨過?!?/p>
他說完,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又沉默了片刻。
良久,他終于重新開口。
“很長一段時間,兒臣的確很恨你?!毖鄰貓?zhí)聲音里帶著坦誠的殘忍,卻也有難以言喻的復雜,“恨你的偏執(zhí),恨你將喪子之痛發(fā)泄在我和母妃身上,恨你冷眼旁觀……”
他的一字一句猶如刀疤,不留情面地在沈凌波的心上——她覺得難堪,但并不惱怒。
“但是,”燕徹執(zhí)話鋒一轉,重新抬起那雙深邃的眼看向沈凌波,“我從冷宮出來后,是你給我名正言順的地位和庇護……在我勢力單薄時,全仰仗沈家才入主東宮。”
“怨恨和恩情,我分得清?!彼穆曇粼絹碓狡届o,越來越低沉,“也分得清真實和虛偽?;蛟S母后給予兒臣的‘愛’事出有因,但這些庇護與扶持是真實的。這就夠了?!?/p>
心,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緊緊攥住了,酸脹難忍。
沈凌波站在原地,忽然覺得恍如隔世。
她曾以為,他們之間只有利用、算計和無法化解的仇恨——她選他是因為別無他法,是因為急需一個情感的寄托。
這不過是自己豢養(yǎng)的一頭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