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什么舞呢·”亞歷山大忽地站起身問。
“《巖石上的少女》?!辈舴蛉笋R上說。
“那太沒意思了?!倍蛐憷f。 “那就跳《麥克白斯》中三個女巫的那段舞吧,”瑪茲小姐提出一個很中肯的建議。最后決定厄秀拉演諾米,戈珍演盧斯,伯爵夫人飾奧帕。她們準備跳一場小芭蕾舞,按照俄國舞蹈家巴芙洛娃①【巴芙洛娃(1885—1931),俄國當時最出色的女舞蹈家?!亢湍峤鹚够凇灸峤鹚够?890 1950),俄國著名舞蹈家?!康娘L格跳。
伯爵夫人第一個做好了準備。亞歷山大朝鋼琴走去,為她騰出了一塊地方。奧帕身著漂亮的東方服裝,緩緩地跳起了哀悼亡夫的舞蹈。然后盧斯進來了,跟奧帕一起落淚。然后是諾米進來安慰大家。整個劇情都是用啞劇的形式表現出來的,三個女人通過手勢和動作來表達感情。這場小戲演了十五分鐘之久。
厄秀拉扮演的諾米很漂亮。諾米的男人都死了,只剩下她一人不屈不撓地活著,并無所求。盧斯喜歡女人,她喜歡上了諾米。奧帕是一位活潑、有激情、心細謹慎的寡婦,她要回歸到原來的生活中去,走回頭路,女人間的相互影響演得很逼真,很動人。令人奇怪的是,戈珍對厄秀拉滿懷激情地依戀著,可沖她笑起來時那笑容卻是莫名其妙、惡作劇式的,而厄秀拉則默默地承受著,對己對人都無法做更多的事,但她臨危不懼,與自己的悲哀作斗爭。
赫麥妮喜歡看人表演。伯爵夫人那鼬鼠般的敏感勁兒來得很快,戈珍把對姐姐扮演的女人那種可怕的依戀感演絕了。厄秀拉危險中孤獨無援,似乎她承受著無法擺脫的重壓。
“太妙了。”人們異口同聲地說。赫麥妮因為對一些東西弄不大懂,心里很苦惱。她叫著讓人們多跳幾個舞,為此,伯爵夫人和伯金一起唱著一首古老的法國歌曲《馬博羅》邊唱邊調侃地跳了起來。
杰拉德看到戈珍對諾米的那種依戀之情時很是激動。那女人潛藏著的魯莽勁和調侃的樣子讓他熱血沸騰。他忘不了戈珍表演出來的那種自發(fā)的戀情和無所顧惜的精神,同時還忘不了她的諷刺力量。伯金像隱藏著的蟹,在水流深凹處看到了厄秀拉受挫和孤立的境態(tài)。她身上蘊藏著一股危險的力量。她就像一朵強女人之花蕾,奇特但毫無自我意識。不知不覺中他被她吸引著。她是他的未來。
亞歷山大彈奏了幾首匈牙利曲子,大家受到鋼琴聲的感染,都隨著琴聲跳起舞來。杰拉德興高采烈地跳著,向戈珍那邊挪過去。盡管他只會跳幾步華爾茲或兩步舞,但他感到自己的四肢和全身 中都激蕩著一股力量,令他擺脫了束縛。他不知道別人那種抽筋 式的拉格泰姆舞怎么個跳法,但他知道如何起步。伯金一旦擺脫 了他厭惡的那幫人的壓力,便能快活地疾步而舞??珊整溎輰λ ∵@種毫無責任感的快樂是多么恨之入骨啊。
布萊德比(7)
“現在我看出來了,”伯爵夫人興奮地大叫道。她看著伯金自我陶醉的興奮舞姿說:“伯金先生換了一個人嘛?!?/p>
赫麥妮緩緩地看了看他,不禁渾身一怔。她知道只有外國人才能看出這一點并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是什么意思,帕拉斯特拉·”她問。
“看,”伯爵夫人用意大利語說:“他不是個人,是一條變色龍?!?/p>
“他不是個人,他危險,不是我們一伙的,”赫麥妮心中反復說著。她很不安,她不得不屈服于他。因為他有著不同于她的逃避力量和生存力量,因為他并不始終如一,不是個真正的男人。她在絕望中恨透了他,這絕望感令她破碎、屈服,她忍受著被肢解的痛苦,她跟一具死尸差不多,除了能感覺到自己的靈與肉正被解體以外,什么都意識不到了。
屋子都占滿了,杰拉德占了較小的一間,其實是與伯金的臥室相通的更衣室。人們各自取一支蠟燭向樓梯上走去時,赫麥妮拉住了厄秀拉,帶她到自己的房間里去談天。來到赫麥妮那奇特的大臥室中,厄秀拉感到很拘謹。赫麥妮似乎壓抑著她,可怕又莫名其妙地說些什么話。她們觀賞著一些印度綢衣,華貴而性感的衣服,那樣式很有點腐化。赫麥妮靠近她,前胸起伏著,一時間厄秀拉感到無所適從、驚慌起來。赫麥妮那雙兇狠的眼睛從厄秀拉的臉上看出她害怕了,于是她又感到一陣崩潰。厄秀拉揀起一件為十四歲的公主做的大紅大綠的綢衫,叫道:
“太漂亮了,誰敢穿這么艷的衣服——”
這時赫麥妮的女仆靜悄悄地走進來,厄秀拉趁機跑了,她早就嚇壞了。
伯金進屋后就直接上床了,他很高興,也很困,從開始跳舞他就感到高興??山芾路且奶觳豢?。杰拉德身穿晚禮服坐在伯金床上,伯金早已躺下,杰拉德一定要聊聊不可。
“布朗溫家那兩個姑娘是怎么回事·”杰拉德問。
“她們住在貝多弗?!?/p>
“貝多弗!她們做什么的·”
“在小學里教書?!?/p>
“是她們·”杰拉德沉默了一下大叫道:“我覺得我在哪兒見過她們。”
“你失望了·”
“失望·不!可是赫麥妮怎么會把她們請到這兒來呢·”
“她是在倫敦認識戈珍的,戈珍就是年輕的那個,頭發(fā)稍黑點兒的那個,她是位藝術家,搞雕塑和造型藝術?!?/p>
“那就是說她不是小學教師了,只有另一個是?!?/p>
“都是,戈珍是美術教師,厄秀拉是任課教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