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漸漸進入人們的視線。沒錯,是他來了。厄秀拉隨即轉(zhuǎn)身面對著新娘和人群,從高處向人們發(fā)出了一聲吶喊。她想告訴人們,新郎來了??墒撬暮奥曋粣炘谛闹?,無人聽到。于是她深深為自己畏首畏尾、愿望未竟感到慚愧。
馬車叮叮咣咣駛下山來,愈來愈近了。人群中有人大叫起來。剛剛踏上臺階頂?shù)男履矬@喜地轉(zhuǎn)過身來,她看到人頭攢動,一輛馬車停了下來,她的情人從車上跳下來,躲開馬匹,擠進人堆中。
“梯普斯!梯普斯!”她站在高處,在陽光下興奮地揮舞著花束,滑稽地喊叫著??伤治罩弊釉谌巳褐秀@來鉆去,并未聽到她的叫喊?!xt小說上傳分享
姐妹倆(8)
“梯普斯!”她朝下看著他,又大叫一聲。
他毫無意識地朝上看了一眼,看到新娘和她的父親站在上方,臉上掠過一絲驚奇。他猶豫了片刻,然后使盡全身力氣跳起來去追她。
“啊哈!”她反應(yīng)過來了,微微發(fā)出一聲奇怪的叫喊,然后驚跳起來,轉(zhuǎn)身跑了。她朝教堂飛跑著,白鞋劈劈啪啪敲打著地面,白衣服飄飄欲仙。這小伙子像一位獵狗一樣追上去,跳躍著從她父親身邊掠過,豐滿結(jié)實的腿和臀部扭動著,恰似撲向獵物的獵狗一般。
“嘿,追上她!”下面那些粗俗的女人突然湊過來逗樂兒,大喊大叫著。
新娘手捧鮮花跑著,一路上花朵紛紛震落。她穩(wěn)穩(wěn)地轉(zhuǎn)過了教堂的墻角,回頭看看身后,挑戰(zhàn)般放聲大笑著轉(zhuǎn)過身來站住,隨后就轉(zhuǎn)到灰色的石扶墻后邊去了。這時新郎前傾著身子跑了過來,一手扒住那沉默的石扶墻墻角,飛身旋轉(zhuǎn)過去,隨之他的身影和粗壯結(jié)實的腰腿都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門口的人群中立刻爆發(fā)出一陣喝彩聲。然后,厄秀拉再一次注意到微微駝背的克里奇先生,他茫然地等在一邊,毫無表情地看著新郎新娘奔向教堂。直到看不到他們兩人了,他才轉(zhuǎn)回身看看身后的盧伯特·伯金,伯金忙上前搭話:
“咱們殿后吧?!闭f著臉上掠過一絲笑。
“好的!”那位父親簡短地回答。說完兩人就轉(zhuǎn)身走上了小徑。
伯金像克里奇先生一樣瘦削,蒼白的臉上露出些許病容。他身架窄小,但身材不錯。他走起路來一只腳有些故意拖地。盡管他這身伴郎的裝束一絲不茍,可他天生的氣質(zhì)卻與之不協(xié)調(diào),因此看上去稍嫌滑稽。他生性聰明但不合群,對正式場合一點都不適應(yīng),可他又不得不違心地去迎合世俗。
他裝作一個極普通人的樣子,裝得惟妙惟肖。他學著周圍人講話的口氣,能夠迅速擺正與對話者的關(guān)系,根據(jù)自己的處境調(diào)整自己的言行,從而達到與凡夫俗子毫無區(qū)別的程度。他這樣做常??梢砸粫r博得旁人的好感,從而免遭攻訐。
現(xiàn)在,他一路走一路同克里奇先生輕松愉快地交談著。他就像一個走繩索的人那樣對局勢應(yīng)付自如,盡管一直走在繩索上卻要裝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來。
“我們這么晚才到,太抱歉了?!彼f,“我們怎么也找不到紐扣鉤了,花了好長時間才把靴子上的扣子都系好。您是按時到達的吧?!?/p>
“我們一般來說總是遵守時間的,”克里奇先生說。
“可我卻常遲到,”伯金說,“不過今天我的確是算好時間的,卻出于偶然沒能準時到,太抱歉了?!?/p>
這兩個人也走遠了,一時間沒什么可看的了。厄秀拉在琢磨著伯金,他引起了她的注意,令她著迷也令她心亂。
她想更多地了解他。她只跟他交談過一兩次,那是他來學校履行他學校監(jiān)察員的職責的時候。她以為他似乎看出了兩人之間的曖昧,那是一種自然的、心照不宣的理解,他們有共同語言哩??蛇@種理解沒有發(fā)展的機會。有什么東西讓她躲他又要接近他。他身上有某種敵意,隱藏著某種無法突破的拘謹,冷漠得讓人無法接近。
可她還是要了解他。
“你覺得盧伯特·伯金這人怎么樣·”她有點勉強地問戈珍。其實她并不想議論他。
“我覺得他怎么樣·”戈珍重復(fù)道,“我覺得他有吸引力,絕對有吸引力。我不能容忍的是他待人的方式。他對待任何一個小傻瓜都那么正兒八經(jīng),似乎他多么看重人家。這讓人產(chǎn)生一種受騙的感覺?!?/p>
姐妹倆(9)
“他干嗎要這樣·”厄秀拉問。
“因為他對人沒有真正的判別能力,什么時候都是這樣,”戈珍說。“跟你說吧,他對我、對你跟對待任何小傻瓜一樣,這簡直是一種屈辱?!?/p>
“哦,是這樣,”厄秀拉說,“一個人必須要區(qū)別待人。”
“非得區(qū)別對待不可,”戈珍重復(fù)說?!翱稍趧e的方面他是個挺不錯的人,他的性格可好了。不過你不能相信他?!?/p>
“嗯,”厄秀拉有一搭沒一搭地說。厄秀拉總是被迫同意戈珍的話,甚至當她并不完全與戈珍一致時也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