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都是家里頂門立戶的柱子,人一沒,家里的天瞬間就塌了大半邊。
送走滿面紅光,哼著小曲的大舅李國棟,陳冬河踩著吱呀作響的積雪,返身回到自家院子。
屋里堂屋的炕桌早已收拾得干干凈凈,木頭茬子都擦得沒了毛刺。
灶間的煤油燈還亮著微弱但溫暖的光暈,隔著厚厚的門簾,隱約能聽見里面?zhèn)鞒瞿赣H王秀梅含笑的說話聲。
還有李雪低低的,帶著濃濃羞意的應(yīng)和。
陳冬河挑簾剛進(jìn)去,就看見王秀梅正紅光滿面地拉著李雪的手,仿佛在傳授著什么了不得的生活真諦。
李雪垂著頭,脖頸都羞得粉紅了。
那張小臉更像熟透了的沙果,紅撲撲、熱騰騰的,眼神躲躲閃閃,不敢直視婆婆熱切的目光,更羞于抬眼去看撩簾進(jìn)來的陳冬河。
王秀梅一見兒子進(jìn)來,臉上的笑紋像春風(fēng)吹皺的池水,一層層漾開,帶著心滿意足的神氣:“冬河啊,還愣在這灶屋喝涼風(fēng)呢?趕緊回你那西屋拾掇拾掇炕去,燒熱點(diǎn)兒!”
“一會兒讓小雪給你燒盆熱水好好燙燙腳,解解乏!進(jìn)山跑一天,腳底板都得凍透了?!?/p>
她眼神在這一對璧人身上掃來掃去,那目光里飽含著一個農(nóng)家婦女對家族繁衍最樸實(shí)的期盼和喜悅:
“剛才在灶下跟雪她娘也親親熱熱嘮了大半天,咱兩家老親家那心思啊,早就想到一塊兒去了!”
“都一個心眼地盼著早點(diǎn)能抱上大胖孫子,早早傳下咱老陳家的香火根苗呢!”
她輕輕拍著李雪的手背,話卻是對著兒子說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督促。
“你倆可得給我爭氣點(diǎn)!加把勁兒!別讓我們老輩人等得望穿秋水,眼瞅著都上了年歲嘍!”
原來,就在剛才炕上男人們推杯換盞,談?wù)摯u石國家大事的工夫,灶房里爐火映照下,王秀梅已拉著親家母李彩芹仔仔細(xì)細(xì)絮叨了大半個時辰。
兩個當(dāng)娘的,本就投脾氣,這下子更是情投意合,聊得火熱。
幾乎是一拍即合,把日子都挑揀著商量妥當(dāng)。
到時候兩家一起熱熱鬧鬧擺上幾桌,把這對小兩口的喜事正式辦了。
陳冬河幾乎是瞬間就聽明白了母親話里那火急火燎,滾燙燙的弦外之音,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炭落在他心坎上。
他猛地轉(zhuǎn)頭,目光灼灼地投向灶間門口那個嬌小的身影。
在那昏黃搖曳的油燈火苗映照下,李雪那張清秀溫婉的臉蛋羞得像五月里熟透了,被日頭曬透的紅蘋果。
長長的眼睫毛撲簌簌飛快地眨著,低垂著遮掩住水汪汪的眸子。
那躲閃的光影下,藏著的萬般柔情,攪得他心口咚咚直跳,像揣了只發(fā)了瘋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