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為人的起落沉浮、悲歡離合,像鈍刀子和鋼銼,硬生生刻鑿在他心上。
上輩子替人賣命,累得皮包骨頭油盡燈枯,連口像樣的飽飯都沒混上,最后落得個啥。
這一世,必須得替被那場風(fēng)波牽連沒了的大姐,替苦熬日月累彎了腰的老爹老娘,更要替自個兒好好地活!
陳冬河腦海中浮現(xiàn)出家里土灶坑前老爹煙袋鍋上飄起的那縷愁悶的煙……
老娘布滿厚繭皸裂、泡在冷水里洗菜的手……
二姐沉靜又隱藏著深深擔(dān)憂的眼……
他想象著自己拖著這頭小山似的熊瞎子回去,“轟隆”一聲砸在當(dāng)院雪地的場面。
想象著老爹那硬得跟凍土似的板臉,還能不能繃得住紋絲不動。
嘴角再繃不住,硬是向上咧開,扯出一個帶著狠勁和期待,甚至有點孩子氣的笑容。
連日積壓在心底的陰云和沉甸甸的擔(dān)子,終于散開一絲縫隙,透進(jìn)了點亮堂風(fēng)。
心頭一松快,腳下便跟生了風(fēng)似的,踩在深雪里的步子也透出幾分不同尋常的利落。
嘎吱……嘎吱……
聲聲脆響,仿佛踏在一條通向他所渴望的,充滿希望的道路上。
然而,接下來漫山遍野的搜索,卻像一瓢徹骨的冰水當(dāng)頭澆下,瞬間澆熄了陳冬河胸腔里剛剛?cè)计鸬幕鹈纭?/p>
第264章迷路
翻過那座剛剛獵獲棕熊,終年陰冷的山梁,他又向著密林更深更遠(yuǎn)處鉆去,直抵人跡罕至之地。
視野所及,茫茫雪原只余一片刺目的慘白,單調(diào)得足以將任何希望碾碎成絕望的粉末。
莫說熊瞎子那等巨獸踏出的新鮮足跡,便是連野豬狍子這類常年出沒,鬼頭鬼腦的家伙蹄印,也沒發(fā)現(xiàn)一絲一毫。
那頭暴死棕熊遺留下的無形血腥與死亡威壓,如同一道沉重冰冷的鎖鏈,死死扼住了這片山域方圓十幾里的呼吸。
尋常走獸早已聞風(fēng)喪膽,早早便遁跡遠(yuǎn)走,避之唯恐不及。
陳冬河的心,也跟著腳下這無邊無際的雪原,一點點沉了下去,沉向那比冰雪更冷的谷底。
日頭如同燒乏了的火炭,拖著黯淡無光的灰燼,緩慢地向西沉墜。
余暉將無邊雪原涂抹成一層蒼涼的赤金薄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