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冬河就勢接上話茬,笑容里帶著點賴皮:“大舅,您瞧瞧,我這口都改了,您就別見外了。小雪以后就是咱家的人,我要是敢對小雪不好……”
他故意板起臉,拍著結(jié)實的胸脯,發(fā)出“砰砰”的悶響。
“您和大舅哥、老舅們一起來,抽鞋底子打爛我屁股我也認了,絕不含糊!”
話說到這份上,情意和臺階都鋪得瓷瓷實實。
李國棟看看殷切的妹妹一家,又看看旁邊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羞得脖頸都泛紅的外甥女,猶豫了下,終于點下頭,像是下了決心:
“行吧!那大舅今天就不客氣了!不過冬河小子,丑話說前頭,可不是沖你那套順桿爬的俏皮話,是沖你爹——我大山哥!”
他扭頭沖著吧嗒旱煙的陳大山笑道,帶著點追憶往事的感慨。
“兄弟記得不?小時候咱倆偷掰生產(chǎn)隊的嫩苞米棒子,讓人攆得滿場跑,最后鉆磨盤底下啃得滿嘴流汁兒,那叫一個香……”
陳大山嘿然一笑,露出一口被旱煙熏得焦黃的牙:
“那敢情忘不了!那會兒肚子就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隊上分的二合面里摻著辣嗓子的玉米芯碴子,還塞不飽半大小子的肚皮!”
“管它的,順手掰幾個嫩棒子啃啃,誰還沒干過?!你爹那會兒可是正管的大隊長,睜只眼閉只眼罷了?!?/p>
“用他老人家的話說,總不能看著娃兒們餓著腸子睡不著!”
一時間,屋里酒香混著舊日的煙火氣,熱絡起來,驅(qū)散了冬夜的寒意。
酒過三巡,陳冬河瞅個空子溜到外間。
李雪正和陳小雨在灶臺邊就著油燈昏暗的光,低聲說著姑娘家的悄悄話。
陳冬河湊過去,聲音不大:“二姐,明天要去縣里車站報到,頭一天可不能馬虎,得養(yǎng)足精神頭兒!”
陳小雨哪能不懂老弟這點彎彎繞?
沒好氣地甩了他一個大白眼,故意伸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得得得,嫌我礙眼了是不?行,姐識相!”
“小雪,你陪這滑頭說會兒話吧,姐先去躺著了,明兒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給咱老陳家丟臉!”
她促狹地朝李雪擠擠眼,拍拍她的手背,笑嘻嘻地掀開里屋的厚棉布簾子進去了。
李雪的臉頰瞬間飛上兩朵紅云,在昏黃的燈光下格外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