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記錯,我也有新長的痣,不過在不能看的地方?!?/p>
她坦誠地說出這些,毫無意識的。他甚至期望在她眼睛里看到一些欺騙的痕跡,一些足以制止他的羞澀和挑釁。
“不能看嗎?”他在放任自己提問。
“誰都不能看?!绷置抻昧c(diǎn)點(diǎn)頭,“我怎么記得還有。”她的手沒有停下來,順著他剛剛露出的那一道空白,悄悄探過去了些。動作完全算不上冒犯,就像小孩子下意識地在他的口袋翻找糖果。一種本該已經(jīng)消失的親昵方式。但對他來說,已經(jīng)不是了。他甚至完全不具備阻止的力氣。
請不要開始想象那些“誰都不能看”的地方。別順著那一點(diǎn)空隙靠近我。林棉,停下來,或者讓我停下來。
王婉的頭從門縫里探了進(jìn)來:“累了嗎?”
林棉抬頭,隨口問:“媽媽,我發(fā)現(xiàn)我和哥哥身上最近都長了新的痣,這不會是什么病吧?”
“什么樣的?”
“很小的,芝麻一樣的那種?!?/p>
門口靜了兩秒,接著傳來她媽媽笑著的聲音:“那大概是遺傳你爸的,他身上也有這種小痣?!?/p>
林聿低著頭,迅速地扣上了扣子:“我想回學(xué)校了?!?/p>
“明明還很早,”林棉挽留他,“我和林槿要去三和酥買蝴蝶酥,你去嗎?”
他把眼鏡重新戴上,點(diǎn)點(diǎn)頭答應(yīng)。
他們?nèi)齻€騎自行車出門,林棉坐在林聿的車座上。
這條路上兩邊佇立著著大片的梧桐,據(jù)說是民國時期就栽種在此的。本來他們不用走這條路線,只是特意繞遠(yuǎn)路來這邊的,因?yàn)槭橇置尴矚g的。
自行車騎得很慢,車鏈發(fā)出咔咔的聲音,輪胎踩過一些掉落后枯萎的梧桐葉。梧桐樹的枝干粗壯,隱天蔽日的葉子拱起一個天然的長廊,綠色的縫隙里投下一些光芒,照在他們身上,林棉的腳時不時點(diǎn)一下地面,看柏油路上構(gòu)成的斑斕的圖案。他們會路過一些民國時期的府邸、現(xiàn)在的政府機(jī)構(gòu),還有新開的咖啡館及畫廊,林棉口中報著它們的名字。一些名字奇奇怪怪的,她胡亂揣測取名字人的想法,自己把自己逗樂了。
林聿右拐進(jìn)入一片維護(hù)整修過的街道,這區(qū)是以前的英法俄租界,立著當(dāng)時銀行家、外交官、大商戶、政客名流的官邸住宅。一座座小別墅設(shè)計得相當(dāng)精美別致,富有異國情調(diào),圓頂尖頂,走廊花園噴泉小陽臺,雖然都舊了,卻依舊能使人想到當(dāng)時生活在此的情形,隨處有飄動的紗裙和挺立的洋裝,人聲和酒杯相碰的聲音依稀可聞。
林棉最喜歡的是一座頗具田園風(fēng)情的房子,很溫馨,小立窗,有閣樓,開著乳白色的格子窗戶,外面是類似紅絲絨蛋糕顏色光澤的外墻,在一眾氣派中顯得有點(diǎn)突兀。
“肯定是一位溫文儒雅的外交官和她的妻子還有兩個女兒住在這里,他們養(yǎng)了一條金毛和一只雪納犬,兩只胖貓。外交官很愛他的妻子和這個小家庭,所以特意把這個房子建得溫馨浪漫,這樣他們能在一眾喧嘩中過上相對平靜的生活。他們會在周末榨檸檬汁、烤德式香腸。美麗的妻子躺在草坪上,把頭靠在丈夫懷里,外交官用溫柔的語調(diào)給妻子讀葉塞寧的詩?!庇写嗡麄冋驹隈R路對面觀賞這座房子林棉說。
“你看一座空房子能想這么多?!绷猪矄査?/p>
“哥,你把這座房子買下來送我吧?!绷置尢岢鲆恍o理要求。
“這是文物?!?/p>
“你怎么這樣死心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