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等到今天過去,一切結(jié)束,請原諒我。林棉無聲地自言自語。
她們先是搭上了公交車,這是和平常坐的完全不同的方向。好巧不巧,等車的時候看到了淑婆婆。她在不遠處的巨大樹影下坐著,用有破洞的蒲扇扇風,扇尾一下一下敲打在她的膝蓋上。她似乎沒有朝她們這個方向看來。
“可憐的老太婆,估計她一輩子都沒有離開過這里。”方晏說。
林棉沒有接話,今天的淑婆婆看起來也難得有些親切,她那梳得一絲不茍的銀發(fā)依舊被發(fā)箍牢牢綁定著。
公交車上,從窗戶投進來的陽光仍然刺眼,由于天氣悶熱,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林棉喉嚨發(fā)澀,胃里隱隱翻騰著不適,她悄悄地抿了幾口水杯里的大麥茶,試圖壓制這股惡心感。方晏瞥了她一眼,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舒服,卻沒有多言。
到了換乘站點,方晏側(cè)身朝她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可以回去了。林棉搖搖頭,執(zhí)意要送他到隔壁市,親眼見到那位朋友。方晏皺皺眉,終究沒再勸。
抵達b市火車站后,她們站在候車區(qū)的一處陰影里,等著方晏的朋友。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人流川流不息,廣播里循環(huán)播放著列車進站的提醒聲。方晏的朋友姍姍來遲,隔著人群,林棉就看到一個染著紅色短發(fā)的女孩朝他們快步走來。她的步子輕快而隨性,每走一步,那頭發(fā)都會微微蓬松地彈起。
下一秒,她幾乎是直接撞進了方晏的懷里,一股濃郁的香水味撲面而來,甜膩得令人窒息。林棉胃里的液體不合時宜地涌起,她下意識屏住呼吸,強忍住那股不適感。
“這位小妹妹也要隨行嗎?你之前可沒和我提起?!边@位叫敏金的朋友在和方晏打完招呼后,看到了一邊站在的林棉,毫不掩飾地上下打量著她,眼神像是在挑選某件新奇的東西。
方晏有些語塞:“不是的,她是我妹妹,陪我來的”
“天吶,”敏金做出夸張的口型,這讓林棉看到她的牙齒上沾到了一點鮮紅的唇釉,在烤瓷片的牙齒上格外扎眼,“你告訴你父母了?”
方晏眼神示意敏金,和她走到不遠處竊竊私語起來。
沒過多久,兩人重新走回來。這次,紅發(fā)女孩的態(tài)度變了,她笑著親昵地攬住林棉的肩,語調(diào)甜膩得像是在哄小孩:“小妹妹,和我們一起去吧?你這么漂亮,多難得。”
方晏截住敏金的話,語氣略顯急促:“林棉,你要是沒事的話,早點回去吧?!?/p>
林棉的肩膀微微僵住,敏金的手繼續(xù)搭在她的肩頭,香水的氣息濃烈沖進她的鼻腔,讓她生出一股難以抑制的逃離沖動。
“我送你們到入站口?!绷置迗猿种曇粲行┌l(fā)緊,像是在竭力穩(wěn)住什么。
方晏終于認真地打量起她的臉色,蒼白得過分,連嘴唇的血色都淡去了一大半。
“你還好吧?”話音未落,林棉的身體猛地一震,緊接著,她彎下腰,喉頭一緊,一股無法克制的反胃感猛然涌上。
“嘔——”她吐了出來。
由于胃里幾乎沒有食物,吐出的只有一灘透明的酸水,帶著胃液腐蝕過的澀味,在地面上暈開。敏金趕忙后退一步,皺著眉頭看著她。
方晏的神色變了:“林棉!”她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林棉抬起頭,視線有些發(fā)虛,耳邊的廣播聲、行李滑輪摩擦地面的聲音、人群嘈雜的交談聲……一切都混沌起來。她勉強站起來,嘴里還殘留著苦澀:“我沒事”
“什么沒事呀,你中暑了?!狈疥陶Z氣里有掩飾不住的焦急。
“我可以自己回去?!绷置迗?zhí)拗地說。方晏顯然不放心,抬手想探她的額頭,又被她避開。方晏轉(zhuǎn)頭對敏金說:“我送她去休息一會兒,順便買點藥,車票改到下一班行嗎?”
敏金沒說話,只是用手指敲了敲腕上的手表玻璃,紅色指甲油在光下微微反光。她歪著頭打量了一下林棉,最終有些不耐煩地聳了聳肩,語調(diào)懶洋洋的:“隨你吧,不過別耽誤太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