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看起來無知無覺的,她走到陽臺,枯掉的草勾她的裙擺,她沒在意。姐姐伸出手把窗戶打開。風一下子灌進來,窗簾揚起,像發(fā)出了一聲沉悶的呼吸。
王子瑜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走著走著,天快黑透了。
林棉走進父母的房間,沒有開燈。屋子陷在殘余的暗色里,熟悉的擺設(shè)在模糊的輪廓中沉默著。她幾乎無聲地走到梳妝鏡前。在抽屜里摸索到一圈冰涼的圓弧,那是媽媽的玉鐲。她把它拿出來,一點一點地推上自己的手腕。
這個玉鐲是外婆給媽媽的成人禮物,本來等她成年的那天,也是要給她的。
她就在鏡子前坐下,腕上的玉鐲還沒有和她同溫。
然后林聿走了進來。沒有回頭看,林棉就覺察到了。那是一種完全說不清的直覺。
“我以為你不在家。”林棉說。
“你這些天上學了嗎?”他的聲音低啞。
“我沒辦法去學校?!彼A艘幌拢_認自己能說下去,“我哭不出來。怎么也哭不出來?!?/p>
他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就握住她的手。他蹲下身,在她面前與她平視:“你怎么了?”
林棉低下頭,看著他們的手,對于這樣兩只經(jīng)常交握的手,她感到陌生。
她問:“哥,我們要怎么辦?”
短短幾天,她倒退回了那個無助的孩子,眼神里有迷茫和無措。她不知道他們?nèi)€該怎么辦。不知道他們兩個要怎樣繼續(xù)下去。
“林棉?!?/p>
可惜他也給不了答案。從接到那個醫(yī)院的電話開始,接下來的每一個問題,他都沒有答案。
“我的胸口好疼。身體哪里都很疼?!彼穆曇艉孟裨谙蛩笾?/p>
他靠近她,將額頭貼上她的額頭。他也想勸她哭出來,可他比她都清楚那毫無用處。
就在林聿不設(shè)防的時候,在他關(guān)心她,以為他們可以共同承擔這場痛苦的時候,林棉舉起隱藏的另一只手,將彈簧刀毫無預(yù)兆地刺進了他的胸口。
哥,死了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死。
一定是我們的錯,才害爸爸媽媽死掉的。
刀刃沒入半截,林聿只是不穩(wěn)地用手撐了下地,他低頭,看到了那把插在自己胸前刀,沒有吭一聲。
直到血涌出來,林棉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她原本是沖著心臟去的,可最后那一下,還是偏了。這個位置的血尤其多,熱流從刀柄下汩汩涌出。
那些血是有溫度的,和被她傷害的人一樣,也是有溫度的。他看她的眼神沒有憤怒,而是溫柔的寬容與理解。她從未想過,傷害一個人竟是如此困難的事。
血越來越多,沾到她的手上到處都是,林棉驚恐地看著他。
就在她幾乎要松開手的時候,林聿反握住她的手。
他的力道比她想象中大得多。他幫助把她的刀捅得更深,刀刃狠狠刺進去,在骨與肉之間碾壓、旋轉(zhuǎn),協(xié)助她完成一場對他的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