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嗯?!焙芸?,對面又說:“那就好,我得空就回來看你?!?/p>
她想了想,回到:“實(shí)驗(yàn)室忙,回國麻煩,你不用操心我。”
“是林槿的消息?”林聿突然問。
“嗯。”
車?yán)镉只謴?fù)了平靜,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前面一個路口是紅燈,車停下來,雨刮器機(jī)械地擺動,咔咔的聲音在這種詭異的靜謐中像是捶在胸口。
袁以姍實(shí)在忍不住,開口問:“棉棉,有什么想吃的嗎?你哥請客,別放過他?!?/p>
天陰著,車?yán)锔担置蘅聪蛩?,只能看到那人的后腦勺和一邊的側(cè)臉。他從來只戴無框眼鏡,現(xiàn)在居然還是,真是無聊。耳朵生得端正,長輩們老夸,不知道有什么好夸的,端正也是無聊的一種。
她過去喜歡不經(jīng)過他同意揉他軟軟的耳垂,往上哈氣來逗他。
“都可以?!彼龥]有心情回應(yīng)這調(diào)笑。
“去武夷路那家吧。”林聿搜索了一個餐廳按照導(dǎo)航調(diào)整路線,順便打開了電臺廣播。林棉心內(nèi)生出一些厭煩,因?yàn)樗淖哉f自話、他為了掩飾尷尬打開音樂的刻意。
“我不餓?!彼摽诙?。
林聿沒聽到一樣,依舊按照著規(guī)劃的路線拐了一個彎。
“那里的甜品很好吃,而且這季的新菜單剛出,陪我去看看吧,棉棉?!痹詩欈D(zhuǎn)過來看向她,笑瞇瞇的,林棉不再反駁,側(cè)身緊靠向車窗看外面的世界。
路上的其他車輛打著閃光燈,廣告牌的霓虹燈透過雨幕閃著模糊的光,幾棟樓新得像是雪白色的布晾在路邊,見不到花,只有各色的傘落在其中,又匆匆浮走了,惹得人一陣失落。她不記得安城竟然有這塊地方,或許來過,但樣子早就不盡相同。一切都是陌生,一切都未在歡迎她。
她知道,對于這個地方來說,自己也是一個陌生人。于是,她說什么和做什么也不再重要。
飯桌上林棉倒來者不拒了,腮幫子嚼得鼓鼓的,眼神盯著餐具上的花紋慢慢咀嚼。間隙,袁以姍拋出幾個話題,林棉嗯一聲就過去了,她只好在餐桌下碰碰林聿的鞋,在她想來,總不好一直不交流,這不是待人的禮數(shù),更不是對待一母同胞親人的態(tài)度。林聿側(cè)臉看了她一眼,用紙巾擦了下嘴角,說是要上洗手間,走出了包房。袁以姍簡直想瞪他,這是什么態(tài)度。林棉卻只對她說:麻煩你叫下服務(wù)員,我想換餐盤?!?/p>
出了餐廳門,卻發(fā)現(xiàn)雨停了。袁以姍和林聿并排走在前面,踩上地上小小的水坑,林棉跟在后面,輕柔的晚風(fēng)挽起她的長發(fā)和裙擺。雨歇后的天,凈得發(fā)透,那夕陽就被襯得變?yōu)榱顺壬?。零星的人在餐廳前面的廣場前散步聊天,小孩劃著滑板快速路過,林棉轉(zhuǎn)過頭去看,一堆小孩,擠擠挨挨,戴著輪滑帽,像一叢五顏六色的熱帶蘑菇,他們正排隊從一個大水坑里劃過去,尖叫聲和笑聲一陣又一陣。真熱鬧,引得人圍觀。
“哥哥。”林棉忍不住叫他。
林聿回頭看她。
“怎么了?”袁以姍也一并回頭。
“哥?!边@是林棉見到他后第一次這么叫他。
林聿望向她。這六年,離別的幾千天,太過漫長,連這聲單字的稱呼都顯得像某種綿綿的呼喚。她怎么這樣了,她的眼角、發(fā)絲、裙邊,走時明明是那樣的。他或許該問問她,或許可以觸碰一下,就像曾經(jīng)做過的那樣。
不可以了,再也不可以了。時間是存在著的,它們可以被用于幻想,卻被不被允許真的抹去。他也記得這些年。她對他是近乎殘忍的。
那天他在小賣鋪買她指定要的那種水果硬糖,店里的電視機(jī)上說寒潮將襲。他想了想,冷空氣可能會帶來雨雪,要找出那條黑白圍巾,那是在日本買的,很厚實(shí)一條,想到她會像企鵝,很笨拙的,他笑了笑。
回到家,她就不在了。連同她的味道。只剩那副紅色的編織手套在衣架上慢悠悠地晃著。她連這個都沒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