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槿沒立刻答,繼續(xù)修繕他手里的那個環(huán),隔了幾秒,說:“為了心里有點什么罷了。你什么都不想要,反倒奇怪。”
林棉問他:“那你許的什么愿望?”
“我沒有愿望?!绷珠忍痤^,很坦然地說,“這個,送你?!?/p>
那是他用柳條編成的一個小環(huán),套在右手手腕上正好。林棉忍不住笑起來,眉眼都彎了:“不愧是你?!?/p>
“想這么多干嘛?!绷珠群茈S意地拍拍手。
兩人下山。林棉走出幾步,腳腕被鞋邊磨破,滲出一點血。林槿注意到后轉身下山,去拿創(chuàng)可貼。她在原地等著。
風從林間吹過,細枝輕響。林棉坐在石凳上,把右手舉到眼前,手腕上的柳條環(huán)松松地貼著皮膚。她轉動手腕,看那條樹枝是怎么在擰轉中服了軟,又在圈合處留下微微翹起的一節(jié),不嚴絲合縫,但也沒有松脫。她凝視那不完滿的閉合,心里有點喜歡。
臺階上傳來腳步聲,拿東西倒是挺快的。林棉以為是林槿,便下意識地伸出右手,去搭那只正要遞來的手。
那只手沒有遲疑,很快握住了她的。
“你這里還疼嗎?”那人用大拇指在她的傷疤周圍蹭了蹭。
林棉抬起頭,才發(fā)現是林聿。真是奇怪,今天對于他的關心,有一瞬間,她竟分辨不出自己心里起了什么。之前還能靠怒氣撐住,此刻四周靜謐,那點別扭就慢慢浮出來了,像潮水退后后裸露出的細小礁石。
她沒有立刻抽開手,但指尖動了一下,像是想退,卻還沒找到動作的理由。林聿敏銳地察覺到那點輕微的退縮,松開她的手。
“爸媽讓我來找的。哪兒都沒見著你們兩個?!?/p>
林棉把手撐在背后:“隨便逛逛。有什么好擔心的。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
林聿注意到她右手上的手環(huán),顏色清淺,卻亮得過頭。他視線避開:“下山吧?!?/p>
“我腳后跟磨破了?!?/p>
“我可以背你下去?!?/p>
“不用,我要在這兒等他?!?/p>
林聿說:“我剛讓他別上來了?!?/p>
林棉并不看他,目光直視前方:“我在這兒等哥哥?!?/p>
這句話讓林聿沉默片刻,再說話語氣里帶著一絲自嘲:“當然。他做得比我稱職?!?/p>
林棉沒想到他會這么說,這才看向他的臉。他比平??雌饋砀淠巧袂椴幌袷窃谪煿炙?,倒更像是在對自己失去氣力。她不忍心,右手的灼痛也隨之重了些,像是那團熱氣重新涌了上來。然而林聿已經果斷地轉身,往下走,留下一句:“我會讓林槿來找你。”
那種被徹底放棄的感覺一下子撲了上來,林棉一時也分不清是惶恐還是委屈,只覺得喉嚨發(fā)緊,眼前一熱。她站起身,走上前去,幾乎帶著賭氣開口:“他當然比你稱職,我們是一母同胞的雙生胎,本來就更親厚?!?/p>
林棉看到林聿的腳步幾乎是立刻停住的。她立即就后悔了,那樣的話,怎么會說出口。她還想說什么,林聿已轉過身來。
“林棉,你是很聰明的,”他把語氣放得很輕,“你一向知道該說什么來對付我,不是嗎?”
明明他站在比她低的臺階上,卻像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竹葉的光影斑駁地落在他的臉上,明暗不定,林棉第一次看不懂他的表情。
“你是沒意識到你的殘忍,還是你意識到了,所以才要這樣說?”
他問她,但根本不期待她的回答一樣,轉過身。他下山,背影挺直,一次也沒回頭。
這樣的話,小時候她就說過。他大概以為,隔了這么久,會不一樣。林棉想??扇擞行┑胤秸媸遣粫摹?/p>
于是那種痛苦一下子就涌上來,幾乎燒得她喘不過氣。眼淚燙得眼眶發(fā)疼,卻死死沒讓它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