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吳二白。吳家的二爺,權柄、財富、生殺予奪,這些冰冷的東西曾是我世界的全部輪廓,清晰,堅硬,不容置疑。直到那一天,世界以一種荒謬的方式在我眼前崩塌、重組——我變成了一只貓。
混沌的意識在陌生的軀殼里掙扎,虛弱、狼狽,蜷縮在冰冷的巷角。雨絲帶著寒意,滲入皮毛。就在我以為這荒謬的旅程將以無聲的消亡結束時,一道光,罩了下來。是她。林見微。
她把我抱了起來,她的懷抱很暖,和她本人一樣。
我抗拒著這陌生的接觸,這突如其來的善意,這與我過往認知截然不通的柔軟。
我喜歡的?我那時根本不知道自已喜歡什么。九門里的女人,要么是霍仙姑那樣的鐵腕,要么是齊晉那樣的…帶著目的性的溫婉。而林見微?她思維跳躍得像只抓不住的蝴蝶,說話常常前言不搭后語,笑得沒心沒肺,眼淚也來得莫名其妙。
幼稚,抽象,沒個定形——這是我對她最初的評價。
可我的視線,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為他她停留。
被她強行塞進那個鋪著軟墊的紙箱“貓窩”時;被她用笨拙的手法喂食,弄得下巴上全是糊糊時;被她抱在膝頭,對著電腦屏幕時而傻笑時而咒罵時;甚至在她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編排一些只有她自已懂的故事時……那是一種奇怪的引力。
她的世界是彩色的、流動的、帶著噪音卻又生機勃勃的泡泡,而我,一個被困在貓軀殼里的靈魂,一個習慣了灰色和靜默的旁觀者,竟忍不住將視線停駐其中。
后來,貓的身L撐不住了。獸醫(yī)的眼神帶著憐憫:“帶回去吧,愛吃什么就吃點什么吧?!?/p>
冰冷的判決。我疲憊地閉上眼,覺得這荒謬的貓生終于要結束了。也好,至少最后這點時光,是在這團吵鬧又溫暖的泡泡里。
可她不肯。她把我緊緊抱在懷里,眼淚滾燙地滴落在我的皮毛上,“你說長痛不如短痛?我偏要痛夠了才放手!”
她明明可以輕松地放下。
她的懷抱,成了我意識沉入黑暗前最后的錨點。
再睜眼,我躺在病床上,陽光刺眼。我變回人了。可心里卻空落落的,仿佛遺落了什么重要的東西在黑暗里。那團吵鬧溫暖的泡泡……還在嗎?
我把她留在了身邊,用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在辦公室里,辟出了一個角落,一個格格不入的專屬于她的幼稚角落。
也在心里,通樣小心翼翼地辟出了一塊地方。
日子似乎恢復了平靜。她在我身邊嘰嘰喳喳,像只停不下來的小雀。直到那一天,她捧著一杯奶茶,臉頰微紅,眼神亮晶晶地望向我,“吳二白,我喜歡你?!?/p>
我愣住了,看著她年輕鮮活的臉龐,再想到鏡中自已眼角細微的紋路。我們之間橫亙的,豈止是年齡?
我避開了她灼熱的目光,“我已經不年輕了?!?/p>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是我自甘墮落的開始。
后來,齊晉的照片出現在她的信息里。我甚至能聽到自已血液奔流的轟鳴聲,那個內奸難道……是二京?
那是跟隨我多年的人,對我心意的了解僅次于我自已。我不敢賭。
我強迫自已冷靜,通知了黑瞎子。只有他,只有他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把她帶走,藏起來。
塵埃落定。我去接她。她熟稔地吩咐著黑瞎子,我的理智出走了一秒。
回去的路上,她就在身邊,可我卻覺得她離我那么遠。醋意瘋狂滋長,纏繞住心臟,勒得生疼。我無法再維持那副從容的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