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嶺腳下便是血閣,正如他們暗色的服飾,刺客們最擅長隱匿,后方的群山危險靜謐,了無生機。
這就是他們平日訓練之地。
仇雁歸踏過腳下微潤的土地,靴上染臟污,望著眼前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忽而有些躊躇不定,出了血閣的刺客,就不屬于這里了。
可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記憶猶新,尚且年幼的他被閣主所救帶回了此地,春夏秋冬,他從仰頭望枝丫到抬手便可折梅花。
都說刺客無家,可其實有主子的地方就是家。
為人賣命一輩子,聽起來殘忍又無情,可離開了這些,刺客就不再是刺客了。
仇雁歸猶豫了許久,這才邁步向前走,他如今離開了血閣,還需重新接受考驗才能回歸。
繞過桃園,香味絲絲縷縷的飄過來,仇雁歸步伐一頓,臉色倏地變了。
混雜其中的,還有一種特殊的味道。
那是……血的味道。
他顧不得規(guī)矩,迅速掠上屋頂,死寂蔓延開來,入目皆是血污,仇雁歸手握成拳輕顫,眼睛死死的盯著這片狼藉。
尸體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血液還是新鮮的,可人卻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
仇雁歸不敢耽擱,直直往閣主的居所而去,一路上他的心徹底涼了下去,他入目所及,竟無一活口!
一腳踹開房門,仇雁歸眼神急切的四下尋找,視線凝在一處時。
他瞳孔驟縮。
屋內(nèi)的角落,一個披頭散發(fā)的人形容狼狽,一柄劍穿透了他的腹部,將他釘在墻上。
“閣主……”仇雁歸睜大眼睛,快步走過去跪在他面前,伸出手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冷靜如他也失態(tài)的紅了眼眶,“我……”
狼狽的人緩慢的抬起頭,露出一雙疲憊至極的眼睛,看見他慢慢露出一個笑容,用幾乎發(fā)不出聲音的嗓子嘶啞道,“是雁歸啊……”
“是我,是我,我回來了閣主……”仇雁歸無措的站了起來,轉(zhuǎn)身翻箱倒柜的去找療傷的藥,邊找邊說,“我這就給您療傷,等等……”
“不用了。”羅幾乎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音了,看見他僵住顫抖的背脊,心頭忽而涌上幾分感慨和惆悵,“……雁歸,過來讓我看看你。”
仇雁歸大步走過來,在他面前跪下了,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羅鳴從他眼里看見了恐懼,多可笑啊,血閣的刺客眼睛里竟然會有這種情緒。
這孩子是在害怕他會死。
羅鳴突然就有些后悔了,如今血閣被屠,他滿心不甘之際,從未想過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
仇雁歸天賦異稟,羅鳴十分看重他,將他培養(yǎng)成一名頂尖的刺客,以他的資質(zhì),說不定用不了幾年,刺客之首的嚴晉也不是他的對手了。
后來……他為了引蛇出洞,又將仇雁歸作為誘餌將趕了出去,他沒有半點怨言,如今自己形容狼狽,還是他徒勞的翻箱倒柜,試圖為自己療傷。
羅鳴仔細的看著仇雁歸,眉宇間有一股浩然正氣,劍眉星目,俊朗容顏之下意氣風發(fā)。
若非身為刺客,恐怕也是位翩翩公子。
也怪他一步錯,步步錯,當年就沒玩過那個老東西,如今更是落得個滅門的下場。
只可惜這孩子注定逃不掉,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讓他與那人對上時有抗衡之力。
至少得讓他知道那個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