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動作很輕,幾乎無聲,仿佛怕驚醒什么沉睡的怪物,也怕驚擾了自己此刻這來之不易的、近乎麻木的平靜。
當最后一件疊好的毛衣壓進行李箱時,她的左手下意識地拂過右手無名指。
那里,戴著一個戒指,是去年情人節(jié),在她的要求下,錢松買來送給她的,一個蒂凡尼家的基礎(chǔ)款。
她收到的時候,別提多喜歡,戴在手上從未摘下過。
但現(xiàn)在……
許竹文低下頭,看著那枚自己精心挑選的戒指,此刻,冰冷的金屬和剔透的石頭在熹微的光線下,只反射出淺淡的微光。
她沒有任何停頓,用指甲摳住戒圈內(nèi)側(cè),用力一褪。
戒指離開皮膚的瞬間,那圈被長久禁錮的皮膚驟然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竟泛起一陣細微的、帶著解脫感的刺痛。
她沒有再看它一眼,徑直走到書房,輕輕的放在了書房的書桌上。
最后,她走到那張寬大的書桌另一邊,目光停留在一只半舊的銀色U盤上。
不久前一個心力交瘁的深夜,她坐在這個位置上,面色蒼白地盯著刺眼的電腦屏幕,指尖因為憤怒和一種近乎毀滅的勇氣而微微顫抖,按下了無數(shù)次復(fù)制、粘貼,將那些冰冷、赤裸裸的數(shù)字證據(jù),錢松公司資金鏈崩塌的賬目截圖,他與某個女人曖昧到的照片和短視頻、還有一筆筆大額出賬的明細,統(tǒng)統(tǒng)塞進了這個小小的金屬容器里。
此刻,她無聲地拿起它,金屬外殼抵著掌心,透著一種鋒利的寒意,隨即將它塞進化妝包的最底層。
仿佛塞進去的不是數(shù)據(jù),而是一個必須遠離的潘多拉魔盒。
一個略微磨的起毛的舊行李箱立在門廳,是她在這間房子生活的最后證明。
許竹文拎起箱子,拉桿冰冷的觸感沿著手臂蔓延。
她最后環(huán)顧一眼這個曾被稱為“家”的地方,精心挑選的沙發(fā),墻上那幅錢松喜歡的后現(xiàn)代藝術(shù)復(fù)制品,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他常用的愛馬仕香水尾調(diào)。
一切都蒙著一層無形的、粘稠的灰。
這里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了。
她輕輕拉開門,毫不猶豫地走了出去,沒有回頭。
……
李持安剛從外面跑步回來,正拿著衣服,準備去浴室洗澡。
突然聽到門鈴響,只好放下手里的衣服,頂著一張汗?jié)竦姆奂t的臉頰去開門。
“姐?”她訝異的看著門外神色平靜卻看起來猶如夜行而來,有些陰郁的小蘑菇一樣的許竹文,“快進啦?!?/p>
她看到了她手里的行李箱,飛快打開門。
屬于李持安的空間氣息撲面而來,靈動清新色調(diào)的墻漆,擺放略顯隨意卻生機勃勃的綠植,空氣里還浮動著一點淡淡的咖啡豆烘焙香,有種強大的秩序感和舒適的安全感。
行李箱的滾輪在光潔的地板上滑出一道輕微的軌跡。
許竹文剛把那道軌跡停在玄關(guān)一角,一種積蓄已久的疲憊和某種東西碎裂后的虛脫感就猛然攫住了她。
她的身體幾不可查地搖晃了一下,像是瞬間耗盡了維持直立的力氣。
“我……”她嘴唇動了動,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
幾乎是同時,一雙有力的手臂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是李持安的。
李持安沒有多問一句,只是溫柔地、帶著不容置疑的陪伴意味,半推半扶地把她帶到了客廳那張寬大柔軟的沙發(fā)窩里,像一道無聲的護堤圍攏過來,隔絕了外界可能的任何侵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