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親愛的總是這樣,因為不想讓任何人不舒服,所以就只能讓自己不舒服。
明明可以大鬧一場,把這次相親和接下來可能會有的相親都推拒掉,也可以直接爽約,讓這個女生空等一場,最后才明白這次相親是成不了了,怒氣沖沖地打道回府。
但是那樣做的話就不是陳安生了。陳安生會做的事就是乖乖聽從父母的安排,認(rèn)真地來赴約,雖然容念想不到對方會用什么理由將女生拒絕掉,可一定也是那種將原因全部包攬在自己身上的道歉式拒絕。
就像學(xué)生時期收到情書,陳安生就會正兒八經(jīng)地寫封信,極有禮貌地回絕對方,容念當(dāng)時還很是吃味,同樣也無法理解,不喜歡的話就把情書扔掉就好了,有必要還要寫回信嗎?
坐在餐廳的角落位置,容念想明白了,那是因為陳安生的真心被不知情的他數(shù)次無意地踩踏過。
所以對方才想要竭盡全力,保護(hù)好別人滿懷忐忑遞過來的真心。
女生不知道說了什么,拎起包走了,陳安生在座位上坐了一會,向服務(wù)員要了杯溫水。
由于對方坐的位置背對著容念,他看不到陳安生臉上的表情,只感覺對方起身時好像趔趄了一下。
但很快,陳安生又站穩(wěn)了,順利地回到了父母家。
雖然陳安生看著好像沒什么異常,容念到底還是放心不下,決定在樓下等個半小時四十分鐘這樣子,等陳家的燈光暗下來了,代表陳安生睡下了,他再離開也不遲。
這個枯等的時間準(zhǔn)保很漫長很難捱,但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陳安生肯定也像這樣等了他很多次。
那么他自然也愿意為陳安生做到。
老樓房的聲控?zé)舳际菚r靈時不靈的,容念倚在墻上玩著手機(jī)里的小游戲,每隔一會就走到外頭看一眼,發(fā)現(xiàn)陳家的燈還亮著,就再走回來,繼續(xù)戳著屏幕上的圓球。
他沒特意去留意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了樓道里響起的腳步聲。
每個人的腳步聲不一樣,容念也沒那個耐性去逐一分辨,但陳安生的腳步聲,是他不需要特意分辨也可以認(rèn)出來的。
對方走得比平時要慢,而且都這個點了還要外出,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怕陳安生發(fā)現(xiàn)自己,容念摁了手機(jī)鎖屏,盡可能隱沒在黑暗之中。
然而走到最后那幾級的時候,陳安生腳步不穩(wěn),眼看著就要摔了,容念只能上前暴露自己像個跟蹤狂一樣守在樓下的事實。
來不及找借口狡辯,他的注意力全被陳安生濕透的衣服還有往下滴著血的手吸引了,“你爸打你?”
容念簡直無法理解,一邊將外套脫下來給陳安生系在手上,一邊端詳著對方的狀態(tài),“你不是都乖乖去相親了嗎,為什么還要打你?”
陳安生臉上紅彤彤的,嘴唇卻很蒼白,容念心里一緊,探出手去試對方額頭的溫度,“你發(fā)燒了?”
這下也不用解釋自己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了,看病最要緊。容念一把抱起陳安生,確切地感受到竹馬應(yīng)該是瘦了,手感都和先前抱起來不太一樣了。
坐在出租車后座、筋疲力盡的陳安生好像還想著要和他說什么,容念果斷地剝奪了病人費勁講話的權(quán)利,“先好好睡一覺吧,有什么等你燒退了再說?!?/p>
陳安生就連哭都很安靜,在他的掌心下無聲地淌著眼淚。
容念心臟緊縮,第一次發(fā)覺原來濕漉漉的淚水也可以是很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