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里面穿了嗎?”
如果程挽月沒有開口說話,卿杭甚至要錯以為時間可能會停在這里。
卿杭剛洗完澡,就只在腰上圍了條浴巾,程挽月的目光跟著一滴從他喉結(jié)滑落的水滴慢慢往下,水滴隱沒在浴巾里,她也就只能看到這兒了。
“那個……感覺你的浴巾要松了。”
像是有人突然撥動了鐘表的指針,短暫靜止的世界重新回到正常軌道,空氣在流動,粉塵微粒在光里漂浮,水汽在蒸發(fā),外面各種各樣的聲音同時鉆進(jìn)了耳蝸。
卿杭如夢初醒,轉(zhuǎn)身進(jìn)了浴室。
程挽月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命運,她想過很多和卿杭見面的場景:在咖啡館隔著玻璃窗尷尬或驚訝地對視;在路口迎面相撞,猝不及防;或者在商場的電動扶梯,他往下,她往上,交錯時匆匆一瞥,事后很久還在回想是不是認(rèn)錯了人。這個世界上相像的人有太多了,偶爾走在街上都能在陌生人身上看到熟悉的背影。
她同樣也想過很多開場白,比如:
“真是太巧了,好久不見呀?!?/p>
“卿杭,你過得好嗎?”
“哇!你都已經(jīng)是醫(yī)生了,真厲害!”
“你讀了那么多年書,頭發(fā)竟然還這么茂盛……”等等等等。
而不是在他的房間,第一句話就耍流氓。
如果在以前,他被她這樣調(diào)戲,不僅會臉紅,連脖子都是紅的,還要強(qiáng)作鎮(zhèn)定義正言辭地教訓(xùn)她男女有別,她一個女孩子怎么能問男生浴巾里面穿沒穿。
過去八年,到底是不一樣了。
剛才他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仿佛被她看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她在想,如果他是裸著出來的,會不會也像剛才那么淡定。
這么多年,她其實只夢到過他一次,在她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
都說在臨死之前,腦海里最后出現(xiàn)的人是自己最想見的人。她沒死,但有一天深夜也就只差那么一點,對她來說就像高考結(jié)束那天睡得昏天黑地一樣,怎么都醒不過來。
夢里他沒有問她疼不疼,也沒有說想她。
他只是很冷漠地看著她,不停地重復(fù):“程挽月,我恨你?!?/p>
他憑什么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