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要回丞相府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已然風聲鶴唳的云家掀起了驚濤駭浪。
如今的丞相云崇禮,早已不復往日權(quán)勢。自夜王府清算蕭墨白、連帶打壓太后一黨后,原本依附于太后的云家便如履薄冰。柳氏被軟禁在后院佛堂,形同廢人;云婉容終日以淚洗面,生怕被牽連;云崇禮則在朝堂上備受冷落,告病的日子越來越多。
聽聞夜王妃車駕已到府門,云崇禮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帶著一眾家眷迎了出來,個個臉色惶恐,如臨大敵。
“臣……臣恭迎王妃娘娘!”云崇禮跪在地上,聲音顫抖。他偷偷抬眼,看到那個曾經(jīng)被他棄若敝履、甚至默許柳氏下毒戕害的嫡女,如今身著王妃正裝,雖臉色蒼白,略顯病容,但那雙眼睛卻清冷銳利,帶著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他心頭發(fā)寒,竟不敢直視。
云舒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立刻叫他起身,目光緩緩掃過跪了一地的眾人,尤其在形容憔悴、眼神躲閃的云婉容和幾個當年欺辱過她的姨娘臉上停留了片刻。
那些昔日囂張的女眷,此刻嚇得渾身發(fā)抖,冷汗直流。
“都起來吧?!绷季?,云舒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無波,“本妃今日回府,只是有些舊事想問父親,不必興師動眾?!?/p>
她特意加重了“父親”二字,帶著淡淡的嘲諷。
云崇禮如蒙大赦,連忙起身,畢恭畢敬地將云舒請入正廳,屏退了左右,只留父女二人。
廳內(nèi)氣氛壓抑。云崇禮坐立不安,額上不斷滲出冷汗。
云舒慢條斯理地撥動著茶盞,并不看他,仿佛閑聊般開口:“父親近日可好?聽聞您時常告病,可是身體不適?需不需要女兒為您診診脈?畢竟,女兒這身醫(yī)術(shù),也算是因禍得福,若非當年有人處心積慮給我下那‘燼相思’,或許也沒有今日?!?/p>
云崇禮身體猛地一僵,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舒……舒兒……你……你這話從何說起……哪有什么……”
“父親!”云舒猛地放下茶盞,發(fā)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打斷了他的狡辯。她抬起眼,目光如冰刃般直刺過去,“事到如今,您還要裝糊涂嗎?蕭墨白已死,王院判暴斃,太后自身難保!您以為,云家還能獨善其身到幾時?”
她每說一句,云崇禮的臉色就灰敗一分,身體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柳氏做的那些好事,你真當我一無所知?”云舒逼近一步,語氣冰冷,“她不過是別人手中的一把刀!真正想要我母親性命、讓我癡傻多年的人,是宮里那位!你當年,真就絲毫沒有察覺?還是說……你為了自己的前程,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默許?”
“沒有!我沒有!”云崇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激動地反駁,“我……我確實不知柳氏那毒婦竟敢下毒!更不知背后是太后……我若是知道,怎會……”
“你怎么不會?”云舒冷笑,“在你眼里,權(quán)勢地位遠比妻女性命重要,不是嗎?我母親娘家失勢,她便成了你的棄子。而我,一個癡傻的嫡女,更是你的恥辱。若不是我僥幸嫁入夜王府,又有今日造化,恐怕早已死在哪個角落了吧?”
云崇禮被她的話刺得面無血色,踉蹌著后退兩步,癱坐在椅子上,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他雙手捂著臉,肩膀劇烈抖動起來,發(fā)出壓抑的嗚咽聲。
“我……我對不起你母親……對不起你……”他聲音破碎,充滿了悔恨和恐懼,“可我……我當時真的不知道柳氏竟敢勾結(jié)太后做下這等事!我只是……只是察覺你母親病得蹊蹺,也曾暗中請過大夫,但……但所有大夫都說是郁結(jié)于心,藥石無靈……后來王院判親自接手,我更不敢質(zhì)疑……”
他抬起頭,老淚縱橫,眼中充滿了絕望:“舒兒,為父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但云家上下百余口人是無辜的!求你看在血脈親情份上,在王爺面前美言幾句,給云家一條活路吧!”
云舒冷眼看著他痛哭流涕的表演,心中并無多少波動?;蛟S他當年確有幾分不知情,但他的懦弱、冷漠和縱容,同樣是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