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第1頁）

葉航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心中一熱——

“好！都依你?！彼∧樅?，柔聲回她。

不過短短兩句話，他卻仿佛已想見到了日后兩人在一起的每一個畫面，這雪夜如此凄寒，可他心尖卻燙暖得好似快要被不知名的熱流融化一般。

三日，再過三日。

等合葬事了，他便可以帶著她回去，從此相依相伴，一生廝守。

“阿離，我很歡喜?！比~航笑著低下頭去輕吻阿離發(fā)頂?shù)娜崛崆嘟z，鼻間的淡淡冷香讓他滿足不已地嘆了口氣，見他這樣歡喜，阿離唇角亦顯出了淡若春花的笑意，看見這笑，葉航只覺天地間的至美之事只怕也不過如此了。

緊閉的門窗將屋外凄冬的寒意隔擋，無邊無際的夜?jié)u漸將這片巍峨深山籠罩，厚而凝重的云層仿佛老天不小心失手打翻了墨碗，黑沉得讓人不安。

夜色如墨，夜墨如血。

遙遠(yuǎn)的山崖之巔，凄厲狂風(fēng)夾著雪粒，怒號不止地吹刮著一切可以撼動的荒石枯枝，就在這常人根本無法立足的冰寒峰頂上，一雙灰白中帶著點點暗紅，幽詭得仿佛里面能爬出某種東西的枯槁老眼，正隔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幽幽黯黯地朝遙遠(yuǎn)的苗寨方向望去，似想穿過這重重山巒，穿過這呼嘯的狂風(fēng)，在那雪意迷蒙，逆風(fēng)透寒的黑沉虛空中，盯住些什么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家中事多，父親不慎翻車傷到老腰，所以陶陶時隔許久才復(fù)更，萬般抱歉！

現(xiàn)在會慢慢抽時間寫，文會慢慢更完，謝謝大家的留言?。?！謝謝！

☆、岢額山

岢額山脈位于苗區(qū)偏北，遠(yuǎn)眺山勢龍幡虎踞，一脈連成無數(shù)座小小山峰，分支環(huán)抱中，中峰岢額山一枝獨秀，如山神端坐，在眾山峰四圍環(huán)峙下，展現(xiàn)無限風(fēng)光在險峰的奇峻氣派，巖刀劈就般的巨壑間有奇洞如斗，口小腹深，下方一汪深邃碧潭，清幽絕美不可擬狀，傳說這山中靈魅叢生，除蠱苗一族外，其余人若誤入必是一進(jìn)不返，尸骨全無，此刻，這座在苗人口中有著各種神秘傳說的險峻奇峰，已被入冬來的第一場雪意滿滿覆蓋。

冬日的山色分外剔透晶瑩，林間散著一種奇異而沁人的氣味，這氣味是冬雪的清涼，積了雪的密林似被覆上了一層潔白絨毯，綿長而又清秀，山間小路上積雪已至腿肚，人行其間，用不了多久便是鞋襪盡濕，冰涼刺骨。大山深處寂靜又蕭索，只有山風(fēng)吹過時，林間才會響起一陣“窣窣窣”的樹上積雪被吹落地面的聲音，偶爾，也會有幾聲樹枝不堪積雪實壓無奈折斷的清脆聲響。

就在這樣寂靜清寒的山間，一行人正踩著積雪匆匆趕路。

走在最前面的黑衣少女手抱黑貓，身形依舊輕盈飄忽，四名黑衣男子抬著一副厚實黑棺步步穩(wěn)健的緊跟其后，再后面，一名青年牽了頭雙角纏滿白布的成年黃牛跟在中間，隊伍的最后方，卻是一個年約雙華，面容俏美的苗女，只見她跟在隊伍最尾，每走約百米左右便回過身朝來路撒出幾粒谷米，撒米時唇動無聲似在默念什么，腕間成串的銀鈴在谷米撒出時輕微互碰，發(fā)出‘叮?！p響，但奇怪的是，其余時刻任那苗女如何擺臂甩手，銀鈴卻又沒有半點動靜了。

這一行人自然便是阿離等人。

前幾日大山里風(fēng)雪交加，氣溫低寒，大部分山路都被積雪覆蓋，行路艱難顯而易見，這種天氣下寨中苗人無事基本都不出大門，但自阿離將阿娘驅(qū)完毒的骸骨帶出秘洞后，葉航和她均是去心似箭，只在小樓歇息了一晚便要啟程出發(fā)，兩人本已做好了冒雪出行的準(zhǔn)備，誰知第二日昏霾天色一早便清朗不少，肆虐了山間好幾日的大風(fēng)大雪似一夜驟散，只偶爾會有細(xì)小雪花飛落，于冬日來說，也算是個適合送棺入山的好氣色了。

寨姥并未相送，只是在兩人出發(fā)前，派人送來了一副做工極好的古樸棺木，并吩咐雷里耶兩兄妹陪同貴客親自送棺，因著她吩咐的語氣極其慎重且不容置疑，雷里耶兄妹二人縱有疑慮也只能藏在心底不敢再探究，一出秘洞便按著吩咐連夜準(zhǔn)備好送棺祭儀的各種物什，自古無疾而終用紅，未婚而夭用白，病喪兇喪使黑，寨姥送來的棺木內(nèi)涂黑漆，外涂漆樹汁液，熏過之后色如古銅，較尋常棺木稍大一些，前檔后頭及兩面開方堂子新刻的蠱紋密密麻麻，卻無一不顯后輩對先祖的超度祝奏之意，阿離見到黑棺及上刻的蠱文，知那寨姥是以雷家后人身份恭送先人，略沉默了一下便接下了她的這份心意，說到底，能以苗禮下葬，只怕也是她阿娘曾經(jīng)魂牽夢求之事了。

因要抬棺，這日啟程便多了幾人，雷里耶和葉航還有王大頭均是身強(qiáng)體壯，但棺木厚重雪路難行，雷里耶精選了兩名族中青壯同去，一路長途跋涉也好有個替換，牛頭乃祭祀時必用，且活牛現(xiàn)宰方顯族人強(qiáng)盛富足和對祭祀之人的敬意，便選了頭健壯黃牛驅(qū)上，最后讓年紀(jì)輕輕卻已是寨中“鬼師”的雷玲兒跟尾，以蠱苗葬俗引靈送靈，一行人曉色時分出發(fā)，路寬時左右并排抬桿，路窄時便一前一后兩兩合力，就這樣停停走走，到了午后三時左右，已是快到岢額山的山腳處。

山路崎嶇，松軟雪層一腳下去便是個腳印窟窿，走在最前面的阿離身形卻被這雪地襯得愈加輕盈，凌冽寒風(fēng)吹過，她深黑的衣角不時翻飛，好似隨時都會隨風(fēng)飛去，黑面布鞋踩過雪地，雪上幾乎看不見任何印跡，雷里耶等人自那晚過后對阿離態(tài)度早已是謹(jǐn)慎非常，見狀更是心生震畏，便是對著葉航也是處處恭敬，這讓葉航覺得十分無奈，好在這一路停歇不多，趕路時分大家又無需多語，也就不算太過尷尬了。

這會幾人正走到一狹窄崖底處，前方斷石橫立，仿佛再無路可行，只見阿離掠到崖底，遠(yuǎn)遠(yuǎn)回頭朝葉航擺了擺手，而后黑色衣角在斷石終處一閃而沒，顯出那處崖底有彎折可行，葉航提氣吆喝一聲，四人一齊鼓勁，抬著那黑棺往斷石處踏雪急行跟了上去。

拐過崖下窄路，眾人眼前立馬一片開闊，只見前方一座險峻高山滆湖而立，仰望可見石隙奇狀，巍峨雄偉，山腳一汪深幽碧湖，湖面在薄煙淡霧下若隱若現(xiàn)，四周密林因虬松蒼藤均被白雪覆蓋，不見蕭索，云煙中雪色襯碧湖，宛若仙境。

“到了，先放這里，大家休息一下?！比~航環(huán)顧四周幾眼，然后示意大家配合，齊力將肩上黑棺小心卸下放置雪地上，棺木“砰”地一聲落地，地上松軟積雪四濺紛飛，一片白茫茫的無塵雪地上突然擺了這口厚重黑棺，看上去有些突兀，黑貓踩著梅花腳印走近幾人，輕巧躍上黑棺上端坐并轉(zhuǎn)著腦袋打量四周，一貓一棺襯得這片白茫雪地愈加幽詭，不遠(yuǎn)處，阿離已靜立于仙湖邊上，正微微仰首看向前方山腰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