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第3頁）

“好?！比~航微微一笑，伸手溫柔拂去她頰邊發(fā)絲上的幾片晶瑩雪花，火堆那邊王大頭招呼著朝葉航晃了晃手上的噴香食物，葉航笑著應(yīng)了一聲，與阿離相攜朝那處走去。

葬洞下方崖底距湖畔只有十來米寬，卻有近七八十米高，洞外全是壁立千仞的赭黃色巖石，石壁上只有一些小小的縫隙，陡峭險峻，通常苗人送棺時，會先由寨中身手最好的青年攜帶吊繩，在無任何保護(hù)措施的情況下從地面沿著崖壁一路攀爬，在崖壁石縫中穿行至位于巖壁半腰的洞口，再從上放下繩索拉人，然后眾人一齊將沉重棺木一點一點拉進(jìn)洞內(nèi)放置，離開時沿繩梯下滑，最后還要一把火將繩子燒掉，下一次送棺又重新再攀。

因山石風(fēng)化后很容易斷裂，攜繩攀爬的第一個苗人最是危險，常常被寨中少女視為勇士，而雷里耶便是全寨族人公認(rèn)的最出色的勇士，但此刻，這個勇武的苗人青年，卻正手摳巖縫，張嘴結(jié)舌地望著頭頂上方如燕子般穿梭翻飛于崖壁間的兩道身影。

那道纖細(xì)身影身形之輕巧自不必說，雷里耶一早已知曉對方絕非常人，此刻見她在石壁上輕搭手指沾腳即躍，倒也沒那么驚訝，但其后的葉航卻是讓他大大的吃了一驚，這峭壁險峻，石隙間積滿冰雪極易打滑難以下腳，自己如此熟悉攀爬路線上爬時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對方的速度卻是快到驚人，只見到了上方間隔極大的兩處石隙，葉航只用了兩根手指扣進(jìn)一處縫隙，突地騰身一躍，竟如空中飛人般一下子躍出一丈多遠(yuǎn)雙手再緊緊地扣住了前方突出的尖峭石牙！抓著那處微突石棱懸空停了一瞬后，竟又靠著手指之力，整個身子忽地一縮一彈，眨眼間，人就穩(wěn)穩(wěn)翻到了上方！

雷里耶跟著一起上來本有指點帶路之意，此刻見葉航身手利落比起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心頭一陣熱血激起，立刻拿出看家本領(lǐng)跟了上去，站在下方的王大頭等人隔著薄霧緊盯三人在赭黃色的絕壁上翻飛騰越的身影，只看得驚心動魄，沒多久見三人沿著崖壁攀到了岢額洞洞口，身形再一閃，人已消失在了黑幽幽的洞口處，下方幾人松了口氣后都不由同時叫了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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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洞入口由窄漸寬，向下坡行十余米后突然展開，放眼看去，入目全都是棺材，且里面空間之闊達(dá)恢弘，常人簡直難以想象。

透過洞口天光，目力所及處橫闊就有七八十米，洞高近百米，頂部嶙峋怪石間偶有裂隙，也有一個個小小的鐘乳洞，看著十分逼仄狹窄，山洞再往里因光線不及已是難以看清，洞中棺木多方形，也有部分為弧形棺，全依著家族姓氏排列放在“井”字形木架里擺放，層層疊疊，高低錯落，十分壯觀。

密密麻麻的棺柩間，幾條幽幽小徑穿行而入，兩側(cè)不時可見朽壞脫落的棺木和一些破碎瓦罐之類的容器，靠近洞口處因偶有雨水和光線滋潤，長了一簇簇不知名的矮形植物，因著冬日的關(guān)系，洞內(nèi)光線淡靄一團(tuán)，映著微光的灌木枝葉枯椏顯得分外蕭索凋零，襯著洞口兩側(cè)堆積的牛頭殘骨及里面大片陳舊的棺木，一股腐朽而神秘的氣息，撲面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時隔許久才復(fù)更，愧對大家，看到文下有許多鼓勵關(guān)心的留言，感激難言。

2016，希望是一個全新的開始，希望所有的霉運及不好的事，都遠(yuǎn)離我們。

☆、葉航之死

一翻上洞口葉航就凝神將這山洞打量了一遍，發(fā)現(xiàn)這葬洞雖然昏黑黯淡，棺材成堆，卻并沒有陰家山洞那種還未進(jìn)入就已覺后脊發(fā)冷的可怖氣息，心下倒是松了口氣，不一會見雷里耶也上了來，他取出小手電套進(jìn)護(hù)腕處準(zhǔn)備一會洞中光線昏暗時使用，卻發(fā)現(xiàn)早上出發(fā)前試過毫無問題的手電這會子卻是怎么撥弄也沒有反應(yīng)，不由得皺眉“咦？”了一聲。

“莫得噻”雷里耶沖他擺擺手，咦哩哇啦說了半天后從腰間取了個竹制的桐油火折遞給他，一旁阿離輕聲開口：“他說火捻子是陽火能庇佑人身，火光一泄，人鬼驚魂，輕易不敢現(xiàn)身，進(jìn)山入洞都最好是用火，原本依著他們苗人的規(guī)矩，左右都是棺材時是不能亂點火捻子的，不過這里是自己族人的葬地，所有棺木入洞前都做過祭祀請魂往生，剩下的不過枯骨肉身，倒是不用忌諱這些，但這岢額洞向來只能用他們寨里自制的火折照明，其它東西一進(jìn)洞口便會莫名其妙地用不了，族人都說這是先祖顯靈，只允他們蠱苗族人進(jìn)洞”

阿離側(cè)過頭細(xì)細(xì)同葉航解釋雷里耶的話，因這一趟苗寨之行事事順利，又得阿娘族人出手相助，她心中著實歡喜，唇角一直微微帶笑，洞外山光雪氣映在她皙白側(cè)臉上，盈盈發(fā)光，恍若畫般，看得葉航心中一陣癡軟，半響才點頭柔聲回她，“我明白了，那就用他的—”

“我們不用進(jìn)里面?！卑㈦x微微一笑，“當(dāng)年身上帶傷，能進(jìn)了這葬洞已是萬幸，哪里還敢深入內(nèi)洞破壞阿娘族人布下的蠱眼？阿爹的骸骨，其實就被我放在這洞口附近”她伸手，清瘦食指指向坡下最左側(cè)山壁約堆疊了七八口陳舊棺木的上方一處。

葉航抬頭一看，只見阿離所指那處巖壁一片褐黑，離地近有二十米，斜坡下去從那片棺材堆間穿過，沿著疊放的棺材頂再上爬十米左右便能到達(dá)，洞口天光雖照不及那邊，但他視力極佳，昏霾光線下，還是隱約能看見那一片巖壁光滑平整，連半根青苔都沒有，更不見什么可存物的石隙或小洞，不過他曾見過陰家老宅入口的封印，此時倒也不甚詫異看不見藏骨之處，只是那片巖壁陡直平滑，且當(dāng)年阿離藏骨時下面應(yīng)該還未曾疊放棺木，要從底下垂直上去更是難上加難，那時一身是傷的小阿離，想來是等傷好后使了輕身功夫好不容易才爬上的那片光滑巖壁罷？

看著身側(cè)瘦小單薄，神色卻十分淡然平和的阿離，葉航心中又痛又憐，忍了半響，才沒去伸手去攬她瘦骨嶙峋的肩頭。

一旁雷里耶在知曉不必入洞太深后面上顯出了如釋重負(fù)的神色，因越往里越是他們族人先祖的堆棺之地，能不驚擾自是最好不過，此時洞口天光已漸西斜，三人都不想再耽擱時間，阿離輕聲叮囑了兩人幾句后便帶頭沿著斜坡向下走去。

棺木間不時有殘破蛛網(wǎng)相連，小徑兩邊綁扎在破敗木架上長長的白布條被微風(fēng)一帶就會朝三人身上拂來，阿離或繞，或避，或以符壓制，不多時便行到了左側(cè)山壁下方的棺柩間，雷里耶見阿離不用自己提醒就已避開了洞口數(shù)處劇毒的蠱眼機(jī)關(guān)，心中不由暗自佩服，愈加認(rèn)定她與本族關(guān)系非同一般。

下了斜坡，棺堆里面光線突地昏暗下來，空氣中帶著陣陣腐味，兩側(cè)棺材新棺壓著舊棺疊放，底下的棺木若是朽壞后被上面棺材壓散裂，親族便會以新的木架固定再支撐起來，擦身而過時，那些破敗棺木縫隙間隱隱能看到里面發(fā)黃的枯骨和殘破碎爛的黑花喪服，小徑兩邊的棺隙暗暗沉沉，仿佛里面正有無數(shù)雙幽冥之眼在一眨不眨地盯著突然闖入的三人，若是常人踏入這般幽暗之地只怕早已是后背發(fā)涼，但看在葉航眼里，這葬洞不過就是個光線暗了點的墓園，而阿離已是超脫生死之人，更是淡然，雷里耶這幾年數(shù)次為族人送棺，對洞中各處熟悉得很，也不覺有什么不適，三人腳下利索，很快就穿過了外面的幾排棺材走到這高深葬洞的左側(cè)壁下。

這處小小空地不太通風(fēng)，腐味愈加濃郁，四周棺木遮擋住洞口微光堆出了黑黝的暗影，雷里耶沒有兩人的好目力，為了看得清楚一點，他掏出火折輕輕吹燃，火光一亮，靠著山壁堆疊的那幾口棺木便十分清楚地顯于眼前，只見底下的幾口棺材已是破敗，但那半朽的棺木被后來釘上的粗壯木架牢牢撐起，顯得十分穩(wěn)當(dāng)，因知道這處是族人達(dá)久叔家的擺棺地，雷里耶撫胸躬身默念了句苗語，葉航亦微微低頭以示敬意，隨后他走上前，伸手試了試撐棺的木架，發(fā)現(xiàn)看著陳舊的木頭還很牢靠，心下略松，待他收手，阿離看著他柔聲道：“藏骨的洞口封了暗符，只能我去取，你們在這里等我一下。”

葉航點點頭，“嗯，你小心一些?！?/p>

阿離望著他微微一笑，轉(zhuǎn)過身仰首看了看面前堆疊甚高的層層棺木后，她躬身低喃一聲“借過”，而后輕吸了口氣，足尖一點面前的落漆棺架，身子忽如燕子掠空，就地斜掠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