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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您啊，您下的令，午門斬首……示眾?！?/p>

第64章人間苦（中）·夢醒了

楊賀死了，死在長熙元年。

季堯仿佛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可他卻笑不出來。如果楊賀是夢，那無數(shù)個日夜的纏綿是假的，陪伴是假的，他們之間的羈絆是假的，這些都只是一場夢么？

他現(xiàn)在所處的才是真的？

季堯遲鈍地想，這太荒唐了。

楊賀分明那么真實，他還記得楊賀身體的溫度，楊賀的嬉笑怒罵，無不歷歷在目，這怎么能是假的？

如果楊賀是假的，是他的妄想，還有什么是真的？

這當(dāng)真是一場噩夢。

可夢會醒，季堯卻好像永遠(yuǎn)都醒不過來。

日頭高了，天光燦燦，七月的天，分明熱得人發(fā)汗，季堯卻覺不出一絲熱意，手指尖都是涼的。

這個夢季堯做過很多次了，可以前的夢里，都是他坐高高地在龍椅上，遠(yuǎn)遠(yuǎn)的，只有跪伏著的人，一張張面目模糊不清。他說不了話，動彈不得，手腳都像生了根死死地困在龍椅里，周遭仿佛裹著重重霧靄，

如今霧散了，一切無所遁形，偌大宮廷變成了荒原一般，蒼白貧瘠，凄清又孤寂。

季堯不甘心。

他讓史官搬來了元貞年間的所有史冊。

殿里空蕩蕩的，季堯?qū)m人都轟了出去，兀自翻著那些史冊。他翻得很快，只在楊賀二字上停留。

可無論他如何翻，楊賀的人生都在長熙元年戛然而止，同他沒有半點關(guān)系。若說有關(guān)系，就是季堯下令，清閹黨，誅ji_an佞，砍了楊賀的腦袋。

大快人心——史書上如是評價。

季堯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指在楊賀二字上不住地摩挲，恨不能將薄薄的書頁摳破抓爛，揪出個活生生的楊賀來。

可又舍不得，季堯拿拇指細(xì)細(xì)撫平了那兩個字，臉色平靜，口中卻好像嘗到了濃郁的鐵銹味。

楊賀死在了長熙元年，那和他朝夕相處的，又是誰？

季堯怔怔地坐在雜亂的史書堆里，像個一無所有的孩子，臉上終于露出了茫然無措。

季堯沒有去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