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剛出獄那會兒很不習(xí)慣,他在監(jiān)獄里待了整整七年。
人生有幾個七年。
受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看著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周圍人流匆匆,耳邊聲音嘈雜,受突然就有點兒慌,掌心都是汗。
突然,手掌一暖,典獄長捏了捏他的手,說,哥,發(fā)什么呆
受怔了怔,搖搖頭,說,沒事。
典獄長笑著撓他的手掌心,哥哥在害怕么
受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說,不怕,沒什么好怕的。
典獄長也笑,挨著受碰了碰他的手臂,低笑道,沒什么好怕的,哥哥想怎么玩兒就怎么玩兒。
他說,有我呢。
受偏頭看了他一眼,嗯了聲,沒再說什么。
后來受逼著自己走出去,曝曬在陽光下,脫敏似的,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克服心里的障礙。邁過了那道坎,受突然有種真實的,新生的感覺,公園里的綠樹紅花,嬉笑打鬧的孩童,熾熱的陽光,無不充斥著自由的氣息。
人生好像一下子就重新開始了。
典獄長一直看著受,他看著受眉眼間的陰郁一點一點褪去,看著他由內(nèi)而外透出的輕松,如向陽而生的青柏長松,那種勃勃的生機分外吸引人。
受要重新高考,典獄長就給受聘請了經(jīng)驗豐富的家教老師,他幫著受,托著他,讓他飛快生長,慢慢洗去曾經(jīng)的陰影,心里不可控地生出難以言喻的感覺。
那種感覺奇妙極了,他享受著受在他的掌控下生活在陽光里,心里又陰暗地想著掀棋盤,掐斷它,折斷它,看受跌落云端重回地獄,徹底崩潰。
兩種極端的念頭在互相撕扯,咆哮,典獄長心中那點最初的不舍慢慢變成了另一種陌生又讓人靈魂顫栗的東西,扎根在他心里,根植在陰暗的血肉里,拼命滋長。
直到有一天他扼住受的喉嚨時,受啞著嗓子叫他的名字,典獄長頓了頓,迷亂地咬住了受的嘴唇,聲音含糊地喊了聲哥哥,而后慢慢地松開了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