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而不戰(zhàn)不是長久之道,臘月十二,雪后初晴,岑夜闌讓岑亦坐鎮(zhèn)北滄關(guān),自己親自率兵直襲延勒大營。
胡人不敵,當(dāng)下棄了營地,避大燕邊軍鋒芒竟采取了最擅的游擊之勢。大燕士氣大漲,他們本就驍勇善戰(zhàn),是橫刀躍馬的邊軍,這些時日受足了氣,頓時都成了脫籠的野獸,恨不能生啖胡人血肉,將之驅(qū)逐出境。
首戰(zhàn)大捷。
而后數(shù)戰(zhàn),延勒沒有攖岑夜闌鋒芒,一退再退,漸漸顯露出頹勢,竟劍走偏鋒,橫掃了河?xùn)|和北滄關(guān)毗鄰的幾個小村落,還將村中無力逃離的老弱婦孺都屠殺了個干凈,血淋淋的人頭懸掛在村外,老老少少觸目驚心,如同野蠻血腥的嘲弄挑釁。
繞是北境征伐多年的將士也面露惻隱,又驚又怒,更不用提元征和京畿來的紈绔,都被激得紅了眼,一個個揚著劍,說定要生擒延勒將他千刀萬剮。
岑夜闌沒有說話。
他只是覺得有些古怪,依他對延勒的了解,這般拖延又挑釁的陣仗不是他慣用的。岑夜闌敏銳地嗅出了幾分危機,時日越久,這份危機感越重,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仿佛這茫茫白雪下不知何時埋下了一張網(wǎng),而他置身其中,遍尋不得解。
僵局是在數(shù)日后被打破的,河?xùn)|鶴山州守軍陳慶擋不住胡人攻勢,棄城而逃,鶴山州失守。
這個消息一出,北境無不震驚。
“延勒兵分三路,和攻打河?xùn)|的胡人一道襲擊了鶴山州,那鶴山州的陳慶不知怎么回事,只守了兩個時辰就棄城逃了!”
屋中的兵將氣急敗壞,罵道:“真是孬種,豈能如此便退!”
“難怪延勒這些時日不敢同我們正面相抗,”另一人道,“他借我們焚燒糧草之舉,調(diào)兵遣將,掩飾蹤跡,當(dāng)真狡猾!”
岑亦說:“即便如此,鶴山州丟的也太奇怪了。”
當(dāng)中一人捶桌道:“少將軍,這還有什么古怪,分明是陳慶那廝膽怯如鼠,不敢打!”
“早就說過,京城來的官,懂個屁的行軍打仗!”
“說不得還和胡人有通敵之嫌?!?/p>
岑夜闌看他一眼,那人當(dāng)即噤了聲,岑夜闌說:“鶴山州已經(jīng)丟了,延勒有鶴山州作為補給,想來過不了幾日就會卷土重來,到時必然是一場苦戰(zhàn)?!?/p>
“陳慶是六年前的武狀元,三年前從京畿調(diào)來河?xùn)|的,”方靖說,“大燕邊防一貫任用的都是邊防將士,大都是靠戰(zhàn)功升上來的。他們久居邊境,時日久了,底下就有人說邊軍只知元帥將軍,不知天子。”
元征正在玩他那只海東青,大抵是天寒,又被他拘了好些時日,懨懨的立在小幾上,拿尖喙去啄元征的手指頭。
元征說:“我記得前些年御史臺天天參邊軍,說他們目無君主,擁兵自重?”
方靖看著,也忍不住拿玉箸夾了片薄如蟬翼的生肉去餵海東青,道:“陳慶就是那時調(diào)下來的,邊境諸州換了幾個守軍,哎——怎么不吃?”
元征拍開他的手,說:“它吃飽了?!彼粗媲暗暮|青,勾了勾它的尖喙,笑道:“是不是,小岑將軍?”
冷不丁的,海東青啄了他一下。元征頓時就笑了,“還鬧脾氣,餵飽了還不理我,這臭脾氣像誰,嗯?”
他抬起頭看著方靖說:“在邊境和回京可不一樣,他們也肯?”
方靖說:“有幾個起初自然是不愿意的,回了京,看著是榮升,可手中沒了兵權(quán),到底不是那么回事兒?!?/p>
“后來的幾個都是以監(jiān)軍的名義下來的,河?xùn)|去了三個,北境就來了一個,這些年,各州守備之間或多或少都有調(diào)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