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這學期進步很大,上課沒睡覺了,在學校也不惹事了?!敝茆阂呀浰愫苄牢康牧耍岸艺f你物理考了第十?英語這次八十多分?馬上就及格了啊?!?/p>
“……。我們班現(xiàn)在就剩二十幾個人?!?/p>
“那也不錯,好歹是前二分之一?!敝茆阂恢睂儆诠膭钍浇逃哪欠N,無非是不想讓邊陽的精神更緊繃。
邊陽把書包甩到了沙發(fā)上,人癱在上面捏了捏太陽穴:“希望高考也這樣吧?!?/p>
“肯定可以的。”周怡春看起來像不太擔心的樣子,不過邊陽一直都覺得她給自己一種假裝輕松的感覺。
………。
他在下面和許止他們在手機上聊了會兒天,王世旦看了他這幾次成績還在夸他牛逼,說以后說不定他靠文化三個人還能去一所大學。
周怡春沒坐一會兒就上樓休息了。邊濤是后面才進來的,邊陽本來在廚房裏關著門在沖牛奶,順便吃了點餅干,出來的時候邊濤好像去洗澡了,手機就放在門口的臺子上,估計以為他也上樓休息了所以才會這么放松警惕。
這個手機看起來很新,不過像是翻新的二手,因為型號是前幾年的了。邊陽伸出手的時候猶豫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沒忍住地按開了手機。洗澡的流水就在耳邊嘩啦啦的響,他本來以為邊濤會給手機上鎖,結果很輕易地就劃進了屏幕。
只是還沒關掉的網頁在映入眼簾的一瞬間,胸口就像被一記重錘砸下,整個人腦袋一片空白。
頁面上明晃晃的寫著肝癌保守治療能活多久,邊陽覺得自己點開歷史記錄的時候手都在抖,瀏覽器裏除了這條以外,還有好多相關搜索,不過大多都是在搜治療費用,以及治療成功的案例。
頁面裏還有邊濤和網絡醫(yī)生的對話,大致是他好幾年前就是肝硬化,一直喝酒熬夜沒註意身體,上次在z市中心醫(yī)院查已確診癌變中晚期,但是他本人除了牙齦和鼻子易流血以外,身體感覺沒有其他不適和病痛,問輕癥的話是否還有活著的希望,治療需要花費多少。
對面醫(yī)生也只是很官方地回覆建議他去大醫(yī)院檢查,不同的項目治療費用不一樣。
明明字都認識,可是眼裏卻像氤氳了一層霧,連再讀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他知道邊濤肯定瞞著他們有什么病,但自己卻從來沒朝癌癥的方向想過。
門裏的水流聲戛然而止,裏面很快就變成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邊陽整個人大腦還處于宕機的狀態(tài),他立馬調回原界面鎖上了屏幕,甚至都沒註意到因為慌忙向上劃程序時藏在無痕瀏覽裏的博彩界面。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握緊了拳頭面無表情地向樓上走,過了一會兒背后才傳來開門聲。
關上門躺上床的那一刻,邊陽看著天花板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剛剛在樓下聊天時隨口說的但卻是真正秉著期待的,以后能和他們上一個大學到現(xiàn)在看來十分嘲諷。
他從來沒覺得心這么累過。癌癥和賭博最大的區(qū)別大概就是一個死了就結束了,而另一個則是無底洞,可本質上都是不斷地朝裏面砸鈔票,用血緣和至親兩個字來為對方兜底。
他真的出得去嗎?他出去又要花多少錢?如果他能走,真的就留周怡春一個人拖著這個家還要照顧一個患癌的人?他真的能做到這么自私嗎?
邊陽有那么一刻真想干脆所有東西都毀滅吧,最好他從來沒出生過,也沒來到過這個家,最好他不曾享受過邊濤給過的感情,也沒有周怡春為自己扛下一切的愛,最好沒有認識那群真心的朋友,也從來沒有遇見過鐘雨,至少這樣,他就不會對未來抱有一絲幻想。
外面?zhèn)鱽硗闲距距穆曇簦透舯陂_門時木門的吱呀聲。邊陽直直地盯著頭頂?shù)臒艄?,瞪到眼睛都發(fā)澀、發(fā)紅卻都流不出一滴眼淚。
他想起了那天被砍時邊濤在幾近旁邊絕望的哭喊,心臟痛得像在抽搐。邊濤真的會死嗎?他能看到他去死嗎?如果他真的能看到,那他們?yōu)槭裁催€要替他還債挨打?
邊陽做了一個像陷進泥沼的夢,明明夢裏都是小時候的事,一家三口在一起平淡卻又幸福的日子,但是他卻覺得像被鬼壓了床,能感覺到外面的動靜,整個人卻又陷在裏面出不來,連呼吸都困難。
“邊陽,起床了,邊陽?”
周怡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直到她拍了幾下自己,邊陽才覺得整個人像從泥沼裏爬了出來。
“做噩夢了,你這個表情?怎么今早鬧鈴都沒把你叫醒?”周怡春給他拉開了窗簾,“還好我今天出去得晚,一看時間平常你都下樓準備走了?!?/p>
陽光透進來那一瞬間,他就拿手遮住了眼睛。邊陽平覆了一下呼吸,看了眼床頭柜上的時鐘:“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