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六節(jié)：被路過樵夫嘲笑的窘迫（第1頁）

松針鉆進領口時，凌云還保持著摔倒的姿勢。

他的半邊臉頰貼在冰冷的泥土上，能嘗到松針腐爛的腥甜。剛才那兩個樵夫的笑聲像石子投進冰湖，在他胸腔里撞出一圈圈刺人的漣漪。青石板從手中飛出去，在松樹林里滾出老遠，豁口處的鋒利邊緣刮斷了幾株蕨類植物，斷口處滲出的汁液像極了人的眼淚。

“還真以為自已是華山弟子？”

樵夫的話像根燒紅的鐵絲，在他腦門上燙出個清晰的印記。凌云慢慢抬起頭，看見自已映在石板上的影子

——

頭發(fā)被松針纏成亂糟糟的團，臉上沾著泥污，粗布褂子的肘部磨出個大洞，露出凍得發(fā)紫的皮膚。這模樣，確實連給華山弟子提鞋都不配。

青石板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他爬過去撿石板時，膝蓋在樹根上磕出悶響。這聲響讓他突然想起山坳里高個子弟子的劍，那柄劍撞擊灰袍年輕人短劍時，發(fā)出的就是這種

“咚”

的鈍響，像塊石頭砸在棉花上。凌云把石板抱在懷里，發(fā)現(xiàn)剛才摔倒時，胸口的藍布冊子被硌出道折痕，正好壓在

“單鞭”

那頁的小人臉上，像是給小人蒙了塊黑布。

“對不起。”

他對著冊子喃喃自語。

風突然變大了，吹得松樹林

“嗚嗚”

作響，像是在模仿那兩個樵夫的笑聲。凌云把臉埋在石板上，石板的涼意透過粗布褂子滲進來，讓發(fā)燙的臉頰舒服了些。他數(shù)著石板上的紋路，一條、兩條、三條……

直到數(shù)到第二十七條時，聽見山坳里傳來藍袍老者的咳嗽聲。

他猛地直起腰。

山坳里的弟子們已經(jīng)開始收拾劍具，藍袍老者正用布擦拭著青石板上的血跡，動作輕得像在撫摸什么珍寶。灰袍年輕人站在旁邊，手里轉著短劍，目光卻越過灌木叢，往松樹林這邊瞟了一眼。凌云趕緊把頭埋下去，心臟

“咚咚”

地撞著嗓子眼，生怕被認出來。

“李師兄，你看啥呢？”

矮個子弟子湊過來問。

灰袍年輕人收回目光，劍尖在青石板上輕輕一點：“沒什么，看這石頭上的苔蘚，倒像幅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