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人重合,像給小人安上了條胳膊。他把冊子轉(zhuǎn)了個方向,陰影又變成了
“野馬分鬃”
的姿勢。這發(fā)現(xiàn)讓他心頭一跳,難道父母知道他在學(xué)劍?特意托這神像來教他?
“是你們嗎?”
他對著神像拜了拜,額頭磕在冰涼的石板上。這一磕,倒磕出個記憶的碎片
——
父親曾在灶臺前教他劈柴,說劈柴要找紋路,就像讓人要找門路。當(dāng)時他不懂,現(xiàn)在看著藍布冊子里的劍招,突然覺得父親說的紋路,就是這一招一式的變化,找對了,就能劈開山,劈開命。
草堆里的粗瓷碗被風(fēng)吹得滾了滾。
凌云撿起來,對著月亮舉起。碗底的破洞漏下縷月光,落在他的手背上,像根細(xì)細(xì)的銀線。他想起母親用這碗給他喂藥的樣子,藥湯很苦,母親就往里面摻點紅糖,說苦過之后就是甜?,F(xiàn)在他喝著帶松針味的雪水,倒真嘗出了點甜,像藏在苦里的糖。
“我給你們留了窩頭?!?/p>
凌云走到神龕前,把那半塊被l溫焐熱的窩頭捧在手里?!笆遣伤幤牌沤o的,玉米面的,可香了。你們要是餓了,就來吃點吧。”
他把窩頭放在石臺上,自已則坐在旁邊,像小時侯那樣,看著父母
“吃飯”。
月光在窩頭上流淌,像層薄薄的糖霜。
凌云數(shù)著月光移動的軌跡,想象著父母坐在對面的樣子。父親肯定會先掰一小塊給他,母親則會笑著說慢點吃。這樣想著,眼眶又熱了,可他沒讓眼淚掉下來,因為母親說過,男子漢的眼淚要流在該流的地方,不能隨便掉。
后半夜的月亮開始往西斜。
凌云把藍布冊子按在胸口,蜷縮在草堆里。月光透過破洞照在他臉上,像母親的手在輕輕撫摸。他夢見自已長大了,背著把長劍,牽著父母的手往山頂走,父親的笑聲震得松針簌簌往下掉,母親的蒲公英在風(fēng)里飛得老遠,變成了天上的星星。
“爹,娘……”
他在夢里喃喃自語,嘴角帶著笑。草堆里的蘆花沾在睫毛上,像層薄薄的霜,可他一點都不覺得冷,因為心里的那塊
“丹田”
暖暖的,像揣著個小太陽,里面裝記了對父母的思念,也裝記了對未來的希望。
天快亮?xí)r,月亮躲進了云層。
凌云醒來時,發(fā)現(xiàn)石臺上的窩頭少了個角。他知道不是野獸吃的,因為缺口很整齊,像被人用手掰過的。他把剩下的窩頭小心翼翼地包好,藏進草堆深處,這是父母吃過的東西,得好好留著。
推開廟門時,東方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
遠處的華山在晨光里像頭醒過來的巨獸,山頂?shù)姆e雪閃著淡粉色的光。凌云對著山頂?shù)姆较蛏钌罹狭艘还?,既是在問侯華山派的弟子,也是在告訴父母:他會好好學(xué)劍,好好活著,總有一天,會讓他們?yōu)樽砸羊湴痢?/p>
他撿起青石板往松樹林走,腳步輕快得像踩著云。
路過山泉時,他看見水里的倒影比昨天挺拔了些。陽光落在他的手背上,那個被月光照過的地方暖暖的,像母親的手指剛離開。凌云對著水面笑了笑,然后握緊青石板,加快了腳步
——
他要去山坳里練劍了,要讓父母看看,他們的兒子,正在慢慢變成能保護自已的男子漢。
山風(fēng)吹過松樹林,傳來沙沙的聲響。凌云覺得,那是父母在對他說:孩子,慢點走,我們在看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