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淵的書房起火,楊修禪本是因擔(dān)心他才跟來將軍府,最后卻安慰起被迫見證了一場殘忍生殺的李姝菀。
那縱火的小侍女被小廝拖出棲云院,壓在院門外受刑。
腕粗的實木棍一棍接一棍砸在她瘦小的身軀上,既是沖著要她性命去,行刑之人便半點(diǎn)沒收力。使足了蠻勁砸下來,似連骨頭都要打斷。
那小侍女扯開嗓子叫得撕心裂肺,其他仆從站在院中聽得心驚膽顫,無一人敢出聲。
宋靜在一旁監(jiān)刑,故意沒堵侍女的嘴,懲一儆百,該讓全府的人都知道縱火的下場。
柳素將李姝菀扶進(jìn)了房,可單薄的門板擋不住侍女的慘叫,楊修禪見她臉都白了,心生不忍,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溫?zé)岬氖终聘采蟻?,李姝菀坐在椅中,睜著雙干凈澄澈的眼怯怯地看著他,像她那被嚇著了的小貓似的。
楊修禪沖她笑了笑,安撫道:“別怕,別怕?!?/p>
楊修禪的父親有好些妾室。后院女人多,半生困在一方狹窄天地,難免生出許多是非。楊修禪自小便見識過她母親的雷霆手段。
一個蓄意縱火還試圖推罪給主子的侍女,不處死反倒留著才是奇怪。
可李姝菀自小在壽安堂跟著老郎中做的是救死扶傷的善事,今日親耳聽著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就要被打死,嚇得腦子都不清醒了,她怔怔看著楊修禪臉上的笑意,不知道他怎么笑得出來。
那侍女的哀嚎一聲比一聲弱,打了幾棍,嗓中仿佛含著血,求饒聲也開始變得含混不清。
可如此一來,那棍子砸在肉身上的聲音便越發(fā)明顯。
似乎已經(jīng)打碎了皮肉,砸在了骨上,聲聲悶響傳入寂靜無聲的棲云院里,每砸一下,李姝菀便控制不住地抖一下,那棍子像是敲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紅潤的眼眶里噙著淚,濕了眼睫毛,似嫩花瓣尖上掛著的露珠,將落不落地墜著。
楊修禪忽然想起自己家里那虎頭虎腦的妹妹。
他那妹妹平日天不怕地不怕,闖了禍被訓(xùn)斥了,哭起來亦是號啕大哭,鼻涕混著淚,要叫所有人都知道她受了委屈。
要不要人哄另說,總之聲勢得做足。
楊修禪原以為姑娘都該像楊驚春那樣,如今見了李姝菀,才知道原來有的小姑娘哭起來是安靜如水。
明明怕得很,卻哭得不聲不響的,楚楚可憐,任誰看了都不忍心。
他心中輕嘆,越發(fā)想不明白李奉淵是怎么舍得對這么乖巧的妹妹擺冷臉。
他屈膝蹲下,手掌捂著李姝菀的耳朵,讓她的腦袋輕輕靠向自己肩頭,像在家哄楊驚春似的,開口哼起曲兒來。
是江南的小調(diào),婉轉(zhuǎn)動人,低緩溫和的聲音阻斷了侍女的慘叫,李姝菀眨了眨濕潤的眼睛,過了好久,輕輕將下巴靠在了他肩上。
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
在這一刻,李姝菀忽然覺得楊修禪比李奉淵更像兄長。
楊修禪察覺到肩上的重量,抬眸給柳素使了個眼色。
柳素頓悟,快步出門去找宋靜,俯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宋靜了悟,叫執(zhí)棍的小廝退下,換劉大劉二來行刑。二人力氣大,幾棍子下去,吊著一口氣的侍女很快便徹底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