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風(fēng)鳶的牌位依舊靜靜佇立在供桌上,盆中李奉淵燒給她的紙錢信件已成了灰。
屋外風(fēng)起,寒風(fēng)拂過門口屋檐下的傘沿,吹得撐開的油紙傘打了半個旋,又涌入來祠堂。
盆中塵灰揚起,輕輕落在李瑛被雪浸濕的皂靴旁。
香爐里點的香也已燃盡,李瑛上前取下香腳,又點燃了三炷新香插在了爐中。
他打開墻邊的柜子,取出一迭紙錢,在香上引燃扔在了盆中。
火光騰起,他關(guān)上門,一撩衣擺在洛風(fēng)鳶的牌位面前盤腿坐了下來。
祠堂未燒火爐,地面凍得刺骨,李瑛卻不在意,一張一張燒起黃紙。
盆中火很快燒旺,灼灼火光映在李瑛的眼中,燒得眼眸深處一片火紅。
他垂眼看著眼前搖曳的火光,突然緩緩道:“我已將她的女兒帶了回來,你可以放心了。”
同亡故之人開口,似洪水開閘。李瑛一改沉默:“行明長大了,方才他跪在你牌位前,我險些未認(rèn)出來。他如今性格越發(fā)孤僻,想來或多或少有我的原因,我將他留在望京不管不顧多年,連他生辰也未慶過幾次,做父親做成我這樣,的確失責(zé)。若你還在,他定然會開朗許多?!?/p>
他說到這兒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繼續(xù)道:“他容貌長開了,稚氣脫去,越發(fā)像你,以后不知要叫多少姑娘傷心。”
他想到哪兒說到哪兒,說著說著話音忽然一轉(zhuǎn):“西北依舊未平,烏巴安死后亂了一陣,他的兒子烏巴托繼了位。此人驍勇不輸其父,八月喂飽了軍馬來犯我境。我傷了左臂,未能痊愈,如今濕寒天總是隱痛,不過尚能忍受。我知你在天有靈,不必?fù)?dān)心?!?/p>
說過兒子,又提過西北的戰(zhàn)事,最后李瑛將話題拉回到了這小小的祠堂中:“行明之前說,你死時最后念著的是我的名字,這倒從未有人告訴我。”
他忽然扯起嘴角,輕笑了聲:“真是瑛的榮幸?!?/p>
他一句一句說個不停,寂靜的祠堂耐心地聽著他低沉的話語。
他語氣平緩,仿佛在與久別的熟人閑聊,可在黃紙燃燒的細(xì)微聲響中,卻又隱隱透著抹經(jīng)久入骨的悲思。
黃紙燒罷,話聲也到了盡頭。
李瑛站起身,撣去身上的灰:“明早我便要返還西北,下次不知什么時候才能來看你。若我明年未能回來,你勿要怪我。也說不準(zhǔn),說不定我沒能回來,便是來看你了?!?/p>
他望著面前的牌位:“不過還是望夫人寬宏大量,在天庇佑著我。至少等平了外患,滅了蠻狄,瑛再來見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