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菀在江南時沒學過禮儀,也沒人教過,因性格安靜看著有幾分沉靜之氣,但實則站坐無態(tài)。
嬤嬤并未因她是李瑛之女便慣縱她,反倒因此更加嚴厲。李姝菀學禮第一日,便吃了大苦頭。
樓閣二層,四面窗戶大開,縷縷熏香蜿蜒升起,入鼻一股靜心撫神的禪香。
房間中,李姝菀頭頂與兩肩各頂著一只裝了水的瓷碗,身形僵硬地站著。
嬤嬤側(cè)身站在她前方,正垂著眼看她,語氣緩慢道:“……不可跑跳、不可穢語、不可散發(fā)亂衣、桌上不可撥菜翻盤……”
她并不年輕,和宋靜差不多大的年紀,頭發(fā)梳得板正,說話的聲音又低又緩,仿佛尼姑念經(jīng)。
她一口氣念了二十來個不可,說完問額心冒汗的李姝菀:“記住了嗎?”
李姝菀身上叁只碗,個個裝了八分滿的清水。她不敢亂動,下意識轉(zhuǎn)著眼珠,用眼角余光看嬤嬤。
不料下一刻就見嬤嬤沉了聲,厲聲道:“我方才說過什么?”
李姝菀立馬收回目光,看向眼前低矮的桌案,回道:“……不可斜眼視人?!?/p>
她頭上的白瓷碗稍動了一動,碗中的水也跟著晃了一晃,好似要摔落頭頂。
李姝菀屏息凝神,穩(wěn)住身形,待碗中水靜下來,才緩緩吐了口氣。
嬤嬤嚴厲,除去未動用戒尺,教李姝菀用的是小宮女那一套教法。
李姝菀不知道其中彎繞,便以為望京的姑娘都是這么學過來的,自然也不敢松懈,直至傍晚,也仍在閣樓上練習。
接連五日,日日如此。
有時李奉淵從閣樓外過,見閣樓亮著燈,抬頭一看,便能看見李姝菀仿佛一尊木頭頂碗持燈靜靜立著。
他眼力好,雖隔得有些遠,也能透過大開的窗戶看見她的身形。
世家女子沒有不學儀態(tài)的,李奉淵起初并未在意,直到這日他從閣樓下過,撞見李姝菀步伐緩慢又僵硬地從閣樓出來。
身邊的侍女攙扶著她,憤憤不平:“那老嬤嬤仗著自己是貴妃身邊的人,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怎可叫小姐站上一個時辰也不讓歇。小姐若傷了身,她如何擔得起這個責。”
李奉淵本不打算理會,聽見這話,卻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腳步,看了過去。
短短幾日,李姝菀看著竟比前些日要瘦削幾分,目露疲態(tài),大冷的天,額角卻浸出了汗。
李姝菀看見站在路上的李奉淵,停下腳步,屈膝行禮,垂首輕輕叫了一聲“哥哥”。
李奉淵曾做太子伴讀,在宮中待過幾年。他雖然沒學過女子儀態(tài),但一眼就瞧出李姝菀這行禮的姿勢不對。
屈膝垂首,不像個世家小姐,倒像個伺候人的宮女。
身后的侍女沒見過宮女,看不出李姝菀這姿勢有何不對的地方,低下頭跟著行禮,
李奉淵看著姿勢如出一轍的叁人,扭頭看向閣樓之上,緊緊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