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事與愿違（第1頁）

覺今是而昨非，但意識到時似乎已經(jīng)太晚，于是糾結(jié)良久，卻是欲語淚先流。

裴逸麟去了河州，裴川就像以前過去一樣平常，守著偌大的太師府等他回來。

曾經(jīng)他的心是滿的——要思念貪玩不知?dú)w的孫兒，準(zhǔn)備第二日要授給弟子學(xué)生的文章，還要為他的君王殫精竭慮。但如今心空了，看著府邸也空蕩許多。

“太師，外面下著雨，您要去哪里？”侍女看見裴川披上蓑衣要出門，關(guān)切問了句。

裴川攏了攏蓑衣，向外走的腳步?jīng)]停下：“隨意走走，不必管我?！?/p>

這走得的確隨意，冒著淅淅瀝瀝的雨，一路走到京城外的荒林?；牧趾艽?，進(jìn)去之后迷失方向是家常便飯，就是出城的車隊(duì)、商戶也會刻意避開這林子。

裴川卻輕車熟路，像是非常了解這塊的地形，一頭扎進(jìn)荒林，直到在一個小丘包前才停下。

那小丘包前立了塊石碑，碑上少見的只刻了個人名——裴恒。周圍荒草遍布，但并未高過墳頭。

“裴恒，”裴川從懷中掏出一瓶酒和兩個瓷白的酒杯，依次放在地上，雨水滴落其中也毫不在乎，“久違、久違！你在的時候，我不讓你喝酒，因?yàn)樽x書人要懂得‘克己慎獨(dú)’，但今時不同往日——現(xiàn)在為父陪你喝！”

雨水打在“裴恒”二字上，雨珠又順著粗糙不平的碑面滑下。

“第一杯，你看著我喝?！迸岽樽约旱股?，一口氣將混著雨水的這杯酒咽下，“這是我自罰！罰我自是不彰，枉為人父，不相信自己的親兒子，聽信奸佞幾句話，便也覺得你是那不忠不孝不義之人，和全天下一起負(fù)了你！”

第二杯，他將杯中的雨水傾倒，又斟滿：“第二杯，依舊是我自罰。你蒙冤十三載，卻因我愚昧而不能入祖墳、不能進(jìn)祠堂、更不讓麟兒來祭拜你，讓你做了十三年的孤魂野鬼！”

仰頭一飲而盡，隨后是第三杯，他將兩杯都滿上。

“第三杯，你我父子共飲——麟兒是好孩子，頭角崢嶸的天之驕子！我最對得起你、對得起裴家列祖列宗的事情便是將如此優(yōu)秀的孩子撫養(yǎng)長大。麟兒比我明事，若不是他，恐怕我會一直被蒙在鼓里，對燕皇室這寡廉鮮恥的敗類感恩戴德！”

裴川沒有再喝，他將剩下的半壺酒全部倒在墳前。

雨珠打在蓑衣的帽檐上彈起水花，模糊了裴川的視線，卻擋不住耄耋老人眼中破釜沉舟的決絕。

“裴恒，父親向你保證，一定要光明正大地讓你回家！”

老人站起身，臉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淚還是雨。臨別前，他深深看了眼這荒涼的墓碑，或許是想到這么多年它在無數(shù)場大雨里都這樣孤苦伶仃，裴川摘下蓑帽，輕輕地將帽子放在墓碑之上。

此去經(jīng)年，這是第一次，還是最后一次為長眠的人遮風(fēng)擋雨？

或許是京城與青州兩地的雨下的都太過凄涼，讓相隔迢迢的祖孫倆都沉浸在悲涼的冬里。

“公子，可是傷口又疼了？”韓沖見裴逸麟臉色沉悶，關(guān)切問道。

裴逸麟搖搖頭，反問韓沖：“你和必安關(guān)系很要好？”

“也就是不打不相識?！闭f到林必安，韓沖來了精神，“他當(dāng)初剛來南疆，營里的兄弟看他是京城來的，人又白凈，以為是哪家的公子哥過來擺譜，所以各個不服他。結(jié)果一動手才發(fā)現(xiàn)，都不是他的對手！”提起那段時光，韓沖冷毅的臉色柔和幾分，“沒幾天我們就全被他打服了，就開始跟著林將好好訓(xùn)練、上陣殺敵?！?/p>

裴逸麟點(diǎn)點(diǎn)頭。

“公子，我知道你和我們林將是發(fā)小的情誼，但是我能不能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讓他謊報‘剿匪’也要調(diào)昭霖軍過來支援？”韓沖終于將憋在心中幾日的話說出。

他有這樣的疑惑，裴逸麟不奇怪。

大燕皇室或許已經(jīng)爛透了，但軍紀(jì)和將士的忠誠絕對經(jīng)得起考驗(yàn)。

違規(guī)調(diào)動昭霖軍是大罪，有心之人一旦借題發(fā)揮安個罪名到林必安頭上，他娘就是拿出誥命夫人令牌也難留他一命——但林必安依舊這么干了。很難叫人不好奇。

“殺父之仇?！?/p>

韓沖愣了一瞬，知道自己提起了不該提的話題，趕忙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