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狂風呼嘯,卷雜著雨點拼命地拍打在屋頂、地面,偶爾幾道閃電闖入,更讓這黑夜趾高氣昂。但這些恐懼都不能驚嚇到趙明珠,此刻她在存有母親真實靈牌的暗室中,仿佛在母親懷中一般平靜,卻也難掩心中的絲絲縷縷憂愁。
趙明珠沉默地擦拭著云瑤的靈牌,心中思緒萬千。
她的生父帶給了云瑤不可磨滅的傷害,讓兩個家族的頂梁柱都在痛苦中彷徨多年——她流淌著那個畜生皇帝的血,但所有人依舊默契地保護了自己二十三年:在青州有和藹的祖母,在京城有父親、舅舅、外祖母,甚至是同父異母的妹妹。
“你會因為我而痛苦還是幸福呢,母親?”她問,當然沒有回答,“你會因為我而痛苦還是幸福呢,母親?”她低聲問,聲音在寂靜的暗室里顯得有些空茫。當然沒有回答,只有燈芯燃燒時細微的噼啪聲,和外面愈發(fā)狂暴的風雨聲作襯。
她停了手,將干凈的布巾放在一旁,只是看著那牌位上清晰的名字——云瑤。
“我身上流著他的血,這真讓人惡心?!彼脑捳Z很輕,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憎惡。暗室里只有她一個人的呼吸聲,沉重而清晰。
“可這血脈,壓得我喘不過氣?!彼痤^,目光越過靈牌,投向墻上那幅唯一的畫像。畫中女子云鬢輕挽,眉目如畫,唇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那雙眼眸仿佛有生命,穿越了二十多年的時光,靜靜地注視著此刻暗室中的女兒。
“母親,”她的聲音陡然變得清晰、堅定,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在這密閉的空間里擲地有聲,“你的痛,不能無聲無息地爛在泥里?!彼酒鹕?,走到畫像前,伸出手,指尖幾乎要觸碰到畫中人的臉頰,卻又停在咫尺之遙。
“這債,”她一字一頓,“由我來討?!?/p>
畫像上的云瑤,依舊溫柔地笑著。
離開那間凝固了太多情緒的暗室,趙明珠深吸一口氣,將翻涌的情緒壓下,走向父親趙明成的書房。推門進去時,趙明成正負手立在窗前,看著窗外潑墨般的雨夜,背影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巒。
“父親。”趙明珠喚道,聲音已恢復了平日的清冷。
“坐。”趙明成指指書案對面的椅子。
趙明珠依言坐下,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桌面上劃過,整理著思路:“孔從良之事,謝士津已公然表態(tài),決獄司會幫他洗白。我們暫時退讓,削其權柄,是上策。但東宮與決獄司的勾連已成,太子雖羽翼漸豐,但這對我們來說未必是壞事?!?/p>
趙明成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xù)。
“太子燕徹執(zhí),”趙明珠秀眉微蹙,“他雖貴為儲君,處境卻未必安穩(wěn)。他并非皇后親子,生母不過是個低位妃子,他本人也曾蹉跎。。。。。。他能坐上儲位,不過是熬死了其他兄弟的結果?!彼D了頓,觀察著父親的神色,“一個經(jīng)歷過如此傾軋的太子,對那掌握著他生殺予奪大權的父皇當真會毫無芥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