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宮偏殿里,自打麗昭儀懷孕后便成日飄著藥草的苦澀味,雖說沉悶,但不至于讓人喘不上氣,和此刻凝聚著沉沉死氣、混雜著些血腥味的空氣截然不同。
云袖躺在床上,雙眼空洞像是被竊走魂魄地望著張定繁華的繡花圖案。殿中嬤嬤的哭聲、大氣不敢出的婢女和小腹深處的傳出的劇痛,都在逼著她承認此刻發(fā)生的事實。
“麗昭儀小產(chǎn)!”殿外傳報的宮人忽然大喊一聲。
云袖僵硬地扭過頭,看著屋中的人。
“孩子……本宮的孩子……”她嘴唇翕合,眼中不斷涌出熱淚,看向穩(wěn)婆嬤嬤的眼神帶著懇求。
站在床邊的穩(wěn)婆手中抱著個襁褓,可那襁褓不哭也不鬧,任由穩(wěn)婆抱著。
穩(wěn)婆面露難色:“娘娘,要不還是……別看了?!?/p>
死嬰,男孩,跟個小貓崽子大似的——看了也叫人心酸。
云袖不答,眼睛都不眨地死死盯著穩(wěn)婆,干裂的嘴唇微微動了動。
“是個皇子。”穩(wěn)婆聲音里帶了哭腔,她捧著冰冷的、小小的襁褓,忽然跪地,“娘娘節(jié)哀……”
四五個月的孩子小產(chǎn),如何能活下來?
云袖轉(zhuǎn)過頭。
“啊——”一聲凄厲的嚎叫從她嘶啞的嗓中沖出,這一聲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只能再無聲又無助地呢喃,“我的皇兒……我的皇兒!”
身下的鮮血汩汩涌出,染紅了被褥。
躲在殿中不起眼一角的顧較看見這一幕,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一樣。他學(xué)醫(yī)十五載,進入太醫(yī)院三十載,一直做的是救死扶傷之事,如今他做了這樣違背祖宗的事情……
顧較知道,自己往后余生都會沉溺在良心的煎熬里。
他眼前一黑,幾乎癱軟在地。完了……麗昭儀的孩子,全完了……
寵妃麗昭儀小產(chǎn)的消息如同長了翅膀,瞬間飛遍宮闈。
“砰!”
坤寧宮內(nèi),沈凌波手中的茶盞落地,瞬間粉身碎骨,濺起的茶水打濕了鳳袍下擺。
“麗昭儀小產(chǎn)?孩子保住沒?”她臉上的錯愕與震驚并非虛假。
“是個剛剛的男嬰,可是一出生就斷氣了?!毙m女跪在地上,向沈凌波回復(fù)。
沈凌波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從巨大的震驚中回過神,冷靜下來。
燕徹執(zhí)說了不動云袖后,自己就停了對太醫(yī)院的施壓,為何云袖依舊小產(chǎn)了?
如今這局勢……
一股寒意順著沈凌波的脊椎往上爬——這盆臟水,怕是要潑到東宮和自己身上。
“叫太子進宮!本宮要見太子!”
“娘娘,太子已經(jīng)先被皇上宣去養(yǎng)心殿了,現(xiàn)在太子、太醫(yī)都在那里?!?/p>
養(yǎng)心殿內(nèi),嚴寒的咆哮聲震得在屋檐上歇腳的鳥兒都振翅逃離。
“廢物!一群廢物!”燕寒一腳踹翻了案桌,筆墨紙硯、奏折、茶盞,所有東西稀里嘩啦摔了一地。
燕寒雙目猩紅,胸膛因大喘氣而劇烈起伏,看著眼前跪倒的一大片人,他抬起因暴怒而顫抖的手,指著眾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