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會喜歡阿崇?
寧宇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
李宗盛唱過,愛是一場高燒。如果要寧宇來形容他喜歡阿崇時的感受,他也只會說:我不清醒,我生病了,發(fā)了一場很嚴重的高燒。而阿崇在這場病里扮演的角色是各種各樣的藥品,他有時候是阿司匹林,有時候是維生素c,有時候又是普魯卡因。寧宇沒有對癥下藥,一堆藥把自己吃得高燒不止,一病就是一年。
剛遇到阿崇那段時間,他也確實一直在發(fā)低燒。但寧宇沒想那么多,往常有個頭疼腦熱都是喝喝水多吃蔬菜等個一周就熬過去了,反正男生也沒那么嬌氣,所以在泰國那幾天他也只是吃了點藥,沒跟誰講過這事兒。
跟團的第二天,他們到了芭提雅。
寧宇有點奇怪。別人出去玩喜歡看風景,但他出去玩最喜歡的環(huán)節(jié)是坐車。無論是坐飛機、坐火車、坐客車,他都很喜歡。
坐車的那段時間寧宇總覺得才是真正的旅行,那期間所有的等待和期待都在醞釀,他和車上的人短暫地發(fā)生聯系,一起去往一個陌生的地方。他在車上看書,看窗外變幻的風景,那段時間最安靜可貴,寧宇喜歡在車上想事情,他有很多事情都是在坐車的時候想通的。
但跟團旅游不是這樣的。
“——所以其實大家來泰國呢,也別光顧著拍照發(fā)朋友圈,要是連這地方的文化歷史都沒有了解,大家算是白來了。”阿崇拿著個話筒在車的前排笑著講解,“這個芭提雅吧,我想大家來之前應該也有一定了解吧?芭堤雅有個別稱叫‘東方性都’,有人說,芭提雅是男人的天堂,也有人說,芭提雅除了性一無所有,這個城市是開放自由的。等今晚我們到了紅燈區(qū),大家會在大街上看到一些鬼佬領著一個漂亮的泰國女孩兒,這是泰國的‘租妻’……”
他站著倚在車座上,整個人看上去都松松垮垮的。
寧宇其實沒有聽阿崇在講些什么,他嫌話筒的聲音吵,戴著耳機聽歌。本來想看書,但看著看著眼睛老是往前面瞟。他索性不看了,放任自己去看阿崇說話。
看阿崇說話。
他說話的時候像在表演。就算聽不到聲音,阿崇的肢體和表情也足夠賞心悅目。寧宇不知道這念頭是怎么冒出來的,反正他覺得阿崇說話的時候很好看。再配上此刻耳機里的音樂,面前的場景開始變得有生命力。
阿崇是他眼里這場默劇的主角,他嘴巴張合,眼上挑,對前排那個女孩子說了句什么,或許是一句打趣的話,那女生捂著嘴笑起來。
阿崇用食指輕輕摩擦手里的話筒,他似乎挑了下嘴角,眼里出現一絲了然又厭倦的笑,好像一朵飄過去的積雨云。
在阿崇看過來之前,寧宇收回了目光。
團里其他十四個人都是結伴而來,大多是情侶。寧宇不幸落單,基本都是孤孤單單地走著,巧的是阿崇作為導游也是單出來的那一個,因為地導阿鳳不跟芭提雅,之后的行程只有阿崇了。
也說不清楚是誰先坐到誰身邊的,反正寧宇和阿崇在之后的旅程里基本都走在一塊。團里有人打趣阿崇:“領隊啊,你怎么一直只跟這個上海帥哥講話啦?我們長得不好看,你就不理我們啊?”
阿崇哈哈笑,回:“是啊,我喜歡帥哥!”
大家哄笑,打趣幾句,也沒誰太在意。說這句話的本尊似乎只是開了個玩笑,真正往心里去的,可能只有寧宇。
最開始的行程是坐快艇去沙美島。團費只包他們在海上轉一圈,其他的什么環(huán)島游、潛水、水上摩托艇都要另外掏錢。上島之前寧宇本來還打算去玩?zhèn)€潛水,結果一上船他才苦逼地發(fā)現,自己暈船了。
他一個不暈機不暈公交不暈客車,父親還是汽車公司總代理的大好男兒,居然是那艘快艇上唯一一個暈船的人。
沙美島的風景確實不錯。天的藍是干凈澄澈的,海的藍度更深,隨著浪揚起的水花在陽光閃閃發(fā)光,像鉆石。
風景再好,寧宇都沒心情欣賞了。其他人都在快艇上哈哈笑著錄小視頻自拍,只有寧宇死死抓著護欄,面無表情地盯著蔚藍的海面,臉煞白煞白的。他忍得很難受,隨時都有可能吐旁邊的阿崇一臉。
阿崇顯然習慣了這種環(huán)境。他笑著點評左邊那位女生的自拍不錯,還十分體貼地幫人家在背上補涂防曬霜。聽了會兒他們的調笑寧宇感覺頭越來越暈,越來越心煩意亂,索性悠悠晃晃地站起來走到船頭,換個視角看這片海。
船上一個人開船,另一個負責給他們發(fā)救生衣,檢查船的情況。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是常住在這片海的本地人,皮膚黑黃,為了方便下水只穿一條褲衩,在船上在海里都自如地像走在陸地。
其中一個船員年紀很上去很小,蹲在船頭,正吃著巴掌大的芭蕉盯著寧宇看,滿臉好奇。
寧宇問他:“你多大了?……h(huán)owoldareyou?”
看著還沒成年,這就出來賺錢了。
結果那小孩用有些蹩腳的中文回他說:“告訴你,100泰銖?!?/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