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第1頁）

她問：“在忙嗎？”

李均意說：“現(xiàn)在不忙，我在車上?！?/p>

她猶豫了下，問：“你遇到什么事了嗎？我聽說你打工的公司最近好像有麻煩?！?/p>

“誰跟你說的？”

“……我在網(wǎng)上看到的?！?/p>

他明顯不信：“你什么時候開始看財經(jīng)新聞了？”

很短暫的沉默后，她聽到他嘆了口氣，說：“你別擔(dān)心，我能解決?！?/p>

是一句很蒼白的話。易慈也習(xí)慣了他這種什么都不說的德行，他只會捂住她的耳朵和眼睛，不讓她知道不好的事情。

“打算在你的小花園里種一點(diǎn)東西，種在那個小角落里，就挨著你種的小菜，絕對不會破壞花園的美感。你不介意吧？”

李均意說：“當(dāng)然不介意。你要種什么？”有車門關(guān)上的聲音，好像有人跟他說話，他應(yīng)了兩句。

她說：“傳說中的蔥蘭。我想把它跟小蔥種在一起，我倒要看看到時候長出來了你能不能認(rèn)出來孰蔥孰蘭。”

李均意總是聽她說話就想笑，易慈這個人對他而言是個發(fā)笑開關(guān)，快樂按鈕。他笑了片刻，緊繃了一天的神經(jīng)好像都舒緩了些。

從地下電梯上到一樓，李均意發(fā)現(xiàn)家里亮著燈。他示意身側(cè)的凱文別跟著，準(zhǔn)備自己上樓看看。

“你為什么能總是這么開心?！彼€講著電話，“我也有這種能力就好了?！?/p>

易慈問他：“你真的覺得我一直都很開心嗎？”

李均意說：“是啊?！?/p>

她半天沒出聲。

李均意問：“不是嗎？”

沒人看見，但易慈還是對著面前的空氣搖了搖頭。

“你以為只有你會裝嗎？我也會裝，可以裝得很開心，很小的時候就會了。其實(shí)，我也不是生來就愛笑的人?！彼f，“我記得上小學(xué)的時候吧，有一次放學(xué)回家走到家門口，我聽見家里有摔東西的聲音，我聽見爸媽在吵架，聽見他們用很難聽的話指責(zé)對方，當(dāng)時我嚇壞了，那是我第一次聽到我爸媽吵架，我以為我要沒有家了。聽了會兒，我走下樓去給自己買了個雪糕吃，一邊吃一邊傷心，吃完我回去，故意很大聲地哼著歌上樓，讓他們知道我回家了，裝作自己沒帶鑰匙砰砰砰地去敲門。回家了，我裝作不知道那些，笑著問他們晚上吃什么。在家里，每次我感覺我爸媽冷戰(zhàn)，吵架的時候就裝傻，故意說些爛笑話打岔。讀書的時候你成天跟我一起走，我知道好多喜歡你的女生背后編排我，說我跟你走在一起是丑小鴨和王子的搭配，說我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dá)，我都知道，但每次見了她們也只是笑。我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yīng)的時候下意識就是笑……后來好像，變成一種習(xí)慣了?！?/p>

他輕輕叫了她一聲，“小慈?！闭Z氣很輕，像是嘆息。

“我就是覺得，有時候裝糊涂，活得不那么聰明也挺好的，我就比較心大，很多事笑一笑就過去了?！彼嗳嘌劬Γ翱墒悄悴皇沁@種人。你是比我還會裝的人，心里有很多事，我知道。但我不知道你的事有多嚴(yán)重，你難不難過，會不會想跟人分擔(dān)。我也不能為你做點(diǎn)什么，好像也只能這么裝傻，高高興興地沖你笑了?！?/p>

一路輕手輕腳上樓的李均意還聽著她在電話里的聲音。

等走到盡頭琴房門外，他探頭看了看，她坐在木地板上講電話，背對著自己，渾然不覺有人正在靠近，一邊講電話一邊拿手戳地板。

此刻面前這個房間讓李均意覺得很陌生，墻面被打通了，開了一扇窗戶。房間里四散著一些健身器械。雨聲很大，風(fēng)和雨珠從那扇窗外灌進(jìn)來。

她坐在之前放神像的那個角落，仿佛代替了某個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