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變得有些害怕睡覺,害怕做夢,但又不太喜歡醒著。醒著很累。
每天睜開眼,總覺得眼前的世界是全然的灰色,讓人提不起精神,看什么都煩,聽什么都覺得吵。
渾渾噩噩的一段時光,記憶是模糊的,或許是選擇性遺忘了。但他記得跟易慈有關的事情,畢竟,那是生活里唯一的彩色。
那個每天尾隨他,陪伴他放學回去的小尾巴,每天監(jiān)督他吃飯的小尾巴,隔三差五給他買小蛋糕、沖到他面前講冷笑話的彩色小尾巴。李均意記得她看向自己的神情,目光里有實實在在的擔心。
她安慰自己方式總是很簡單粗暴,買各種各樣的吃食投喂他,然后不停地在他耳邊念叨——你吃一點,吃了心情就好了,相信我。她其實不太會安慰人,可她絞盡腦汁逗自己的樣子讓他覺得不忍。
偶爾心情很差,會覺得她老是跟著自己挺煩的,主要是怕她因為自己在學校里遇到麻煩。
可她還是固執(zhí)地“保護”著自己。會拿籃球砸跑追著他要采訪的記者,會在學校廣播室里對那些嘲笑他的人拳打腳踢,會在他難過的時候飛奔著去給他買草莓蛋糕。
偶爾,李均意會因為她的行為感到困惑。
她打著友情的旗號為自己做了很多事,像小孩子一樣單純地對另一個人付出。她對別的朋友也會這樣嗎?如果是,那被他當成朋友的人也太幸運了。
他開始習慣她走在自己身后。
不做什么也好,什么都不說也無所謂,知道她在,這會讓李均意覺得自己跟這個世界還有一些溫暖的聯系。
時間過得很快。高考結束,他考完最后一科,走出去找到在外面等自己的易叔叔,然后就聽說了易慈在醫(yī)院打針的消息。
她生病了,易叔叔說她燒得有點嚴重。
去醫(yī)院看她。到的時候她睡著了,看起來睡得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噩夢,眉頭皺著,臉很紅。
李均意湊近看她,又摸摸她的臉。
他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有一次發(fā)燒,晚上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似乎看到神父坐在床邊,輕輕親吻了他的額頭,說著一些愿主保佑,明天你就會好起來之類的話。不知道是因為那個額頭吻還是因為主真的保佑了他,第二天,他的病好了。
看著面前的易慈,李均意突然也有些想親吻她的額頭,愿主保佑她。
他走出病房,去了個僻靜的角落,撥通給那位刑警林家理的電話。
“你說需要求證的事情,已經有答案了嗎?”
林家理在電話里沉默了一會兒
李均意詢問:“怎么了?”
片刻后,林家理道:“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對你來講有些殘忍,怕你受不了?!?/p>
事到如今,還說這些。
“沒關系,你說吧?!?/p>
林家理長長嘆了口氣。
“是當年謝鎮(zhèn)剛夫妻遇害后發(fā)生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