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門再一次被匆匆打開,這次是兩個侍衛(wèi)帶著一個上了年紀(jì)的老郎中慢悠悠地?fù)u進(jìn)來。
莫福松了一口氣,連忙讓開位置讓老郎中看診,一邊弓著腰在旁邊交代病情。
后來一名侍從走上前,對著王婉一拱手:“王夫人,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王婉本來還想要看著郎中給朱朱診治,扭過頭看到那人,隱約想起似乎這張臉曾經(jīng)在吳寶貴身邊看過,于是便點點頭,乖順地跟隨對方退出來。
那人領(lǐng)著王婉一路來到縣衙后門。
這幾日出了大事情,縣衙大門緊閉,門口圍了些百姓,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有人仿佛想要跟門口的侍衛(wèi)解釋些什么,隨即被驅(qū)趕開。
吳寶貴的侍衛(wèi)哼了一聲,別有所指地陰陽怪氣一句:“你們縣令好大的面子?!?/p>
王婉裝傻,只疑惑地看向?qū)Ψ健?/p>
“昨兒吳大人把那位裴縣令押到縣衙里面,也不知道被哪個好事的看見了,今兒來了不少人都說要為了縣令老爺打抱不平——這父母官做得當(dāng)真稱職啊?!?/p>
王婉收回視線,跟在那侍從身后,許久,只是謹(jǐn)慎地回答:“或許,也有些是得了縣令老爺?shù)暮锰幠???/p>
“有道理!”
那侍從聞言,極為滿意地點點頭:“這讀書,不能把人讀傻了。咱們說這天下到底是咱們皇上的天下,這百姓是皇上的百姓。咱們當(dāng)差的,在中間能做好的自然是兩全其美,但是遇到兩頭顧不上的,到底要向著朝廷?!?/p>
“你瞧瞧這兩人,把百姓弄得只認(rèn)識他們,不認(rèn)識朝廷,這是要做什么啊?”那小侍從王婉的順從和附和中得了趣,開始侃侃而談起來。
“刁民刁民,天底下最難相處的就是這些一無所有的升斗小民,你對他們好一分,他們便從此賴上你了,這樣的人,又給不出什么好處,又做不成什么大事。到時候你遭了難,他們還會第一個來落井下石呢?!?/p>
王婉聽得心里難受,吳寶貴和面前這個人的臉逐漸與記憶中自己的前輩楊律師重合,都是侃侃而談的模樣,都是洋洋得意地說著一些上不得臺面。
——就是那個楊律師,把她的信息透露給原告的家人,最終間接導(dǎo)致了她的死亡。
其實從看到楊律師的第一瞬間,王婉就知道自己和對方不可能對付,她的到來對這位名譽加上的成熟律師來說是一種無形的挑釁,而對方對社會規(guī)則的如魚得水和對道德的恥笑本能對她來說又是另一種精神折磨。
說得更直接一點,王婉知道,楊律師在嫉妒她,也在忌憚她。
后來他們極其有邊界地度過了實習(xí)期,沒有過分熱絡(luò)也沒有過分僵化。楊律師總會把最難解決的案件甩給王婉,一點點幫助也不提供,就好像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早就熟練的成熟律師。
而王婉,總能把那些案件穩(wěn)妥地解決掉。
她越妥帖,便能感覺對方越焦躁,最終,只要她在案件中犯一點點錯誤,他都會大聲叫嚷,不斷以嘲笑的口吻放大那些錯誤。
……或許,當(dāng)楊律師把自己的行蹤透底的時候,內(nèi)心就在暗暗期待那個瘋狂的母親會殺死王婉。他就在期待自己選的瘋狂的刀,可以斬殺自己想要殺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