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誰也不曾預(yù)料,這位景明元年的狀元不僅沒在顧錚手里陡墜青云,還在他的壓力之下節(jié)節(jié)高升,不到兩年便官至大理寺正。
朝中少有人敢保證自己的生平履歷在顧錚手里走上一遭還能全身而退,畢竟人人有私心,人人有私欲,私心私欲之下,總會有些地方留了辮子,平時無妨,一旦相互攻訐,沒幾個干凈。
這位鶴卿似乎也走的孤臣之道,面對各方的拉攏委婉回絕,天子黨羽日漸豐滿,始終忠于天子的各種直臣也有不少向他拋出橄欖枝,但就算是最常見的締結(jié)兩姓之好,也被回絕。
據(jù)說鶴卿微末時有一知心之人,兩情相悅,兩心相交,可惜情深不壽,世事無常,鶴卿的心上人在一場大火之中喪生,于是他也至今孤身一人,沒有動過娶妻生子的念頭。
雖說沒能揪出鶴卿的不妥,但顧錚依舊單方面看他不順眼,平素?zé)o事便要刺上幾句,無理也要占三分,這次不過是鶴卿在朝會后臉上露出了些許倦色,便又被陰陽上了。
“并無佳人,公務(wù)倒是不缺?!柄Q卿這兩年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位同僚的陰陽怪氣,“昨夜有賊人夜闖大理寺,顧大人難道不曾聽聞?”
昨夜般大的陣仗至少驚動了三條街坊,顧錚消息素來靈通,怕是連他星夜進(jìn)宮面見天子這事兒都了如指掌,如今假作不知,無非是想要嘴上尋他幾句不痛快罷了。
鶴卿自己也疑惑,他與這位衛(wèi)尉寺卿之前從未有過交集,但不知為何這位顧大人卻好像對他意見頗大,縱然已將他的履歷查得清楚明白,卻仍舊沒什么好臉色,連最表面上的情緒都不愿偽裝。
天子似乎知曉些許內(nèi)情,也曾以玩笑的態(tài)度告知過他原因,說是顧錚的心上人曾在顧錚面前夸贊過他,于是顧錚至今不能釋懷。
一向博聞強(qiáng)識的鶴卿初聞此原因,差點(diǎn)以為是天子尋他開心,不然怎么會有人因?yàn)檫@點(diǎn)小事斤斤計較,耿耿于懷?
被鶴卿語氣溫和地反問,顧錚卻未曾見好就收,他似笑非笑道:“徹夜公務(wù),也不耽誤紅袖添香啊?!?/p>
在他們倆開始別起苗頭的時候,大殿前的其他人立刻散了個干凈,畢竟誰也不想在大殿門口隨機(jī)被任何一方卷入“戰(zhàn)火”,鶴卿倒還好說,若是招惹了顧錚的記恨,怕是家中雞犬難寧。
大殿周圍的守衛(wèi)各個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假裝自己是旁邊的同款石雕,既聾又啞。
“顧大人,您若對下官哪里有意見不妨直言?!柄Q卿一拱手,“何必以言語暗地宣泄?”
“我確實(shí)對你有些意見,但我的意見都是擺在明面上。”顧錚撣了撣淺紫的衣袖,依舊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態(tài),更準(zhǔn)確一點(diǎn),皮笑肉不笑,他微低頭顱,在鶴卿耳邊輕聲道,“官微,就得受著?!?/p>
兆豐延福巷末,民居。
宴明靠在軟軟的隱囊上,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昨夜他險險地逃出大理寺,麻藥的勁上來,困得他差點(diǎn)一頭栽倒在地,大理寺防守這般嚴(yán)密,殷容那宵禁后巡守的夜羽衛(wèi)估計也是硬碴子,他當(dāng)時困到人恍恍惚惚,連路都看不清,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昏厥過去,只能放棄出城的打算。
之前加載地圖時宴明就覺得兆豐變化很大,但想著看完就走也沒多加觀察,現(xiàn)在一朝逃難,一時間竟不知該去往何處。
兆豐他還算熟悉的地方有三個,一是皇宮,二是顧錚府邸,三是鶴卿舊居,前兩個在宴明想起的第一時間便被排除了,于是三個選項(xiàng)瞬間縮成一個。
舊居在延福巷的巷末,是個一進(jìn)的小宅子,是當(dāng)年他還是書靈的時候和鶴卿一起買下的。
兆豐寸土寸金,一進(jìn)的宅子做得極小,進(jìn)了門便是東西兩間廂房,東廂是書房,西廂則是鶴卿平時休息的地方,正堂要留下來待客,于是一左一右的兩側(cè)耳房,一間裝滿了柴禾,另一間用作了廚房。
宴明用輕功翻進(jìn)來后直接靠墻閉上了眼睛,要不是20863在他腦海里發(fā)出鳴音水壺一樣的警報聲,他可能就露天席地地睡著了。
【不要睡在外面!會感冒!?。 ?/p>
在20863響亮的尖叫里,宴明慢吞吞地爬起來,像條游魂似的飄進(jìn)了他最熟悉的東廂,東廂里有張小榻,他蜷縮在榻上,很快失去了意識,一覺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等他迷迷瞪瞪地醒過來,恍惚了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他不在禪心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