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看佛子的眉目同他的氣度一樣出色,他雙手合十施禮:“貧僧與主持論了番佛法,故而略晚,累得施主久等。”
“沒久等,我真沒久等!”劉富商難得的嘴笨舌拙,或許是在這樣氣度高華的人物面前,他有些自慚形愧,“是我來的太早了!”
一想到這件困擾了他快一月的事情終于要解決了,他就高興到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天微明就吩咐人套了馬車往郊外奔。
“施主不怪罪便好?!狈鹱游⑽⒁恍?,“請?!?/p>
于是劉富商迷迷瞪瞪地跟著他下了山,直到馬車跑起來顛簸傳來時,他還猶在夢中。
他就這樣輕輕松松地請到了頗負盛名的佛子?
借著衣袖的遮掩,他悄悄掐了下自己的腿———疼的!不是幻覺!
劉富商長長舒了口氣。
確認了這事的真實性,他忍不住去偷瞄坐在他對面的佛子,年輕俊秀的僧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取下了手腕上的佛珠,正閉著眼一顆一顆有序地捻動,風有時會吹開馬車的車簾,于是光亮時不時溜進來,落在那灰白的僧衣上,有種人在發(fā)光的錯覺。
劉富商甚至覺得那不是光亮,而是佛子自帶的佛光。
他左顧右盼地看了一遍自己的馬車內(nèi)部,忽而理解了當年學堂里學過的“蓬蓽生輝”究竟是怎么個含義。
那困擾人的怪事總算可以徹底解決了!
他在腦海里漫無目的地想東想西,忽而車簾外傳來一聲“吁———”,劉富商坐得靠近車簾邊,他一把掀開,發(fā)現(xiàn)竟然已經(jīng)到了同樣位于郊外的明月莊。
路程怎么忽然變得這樣短?
“是到了?”他聽到身后傳來佛子的問詢。
“到了!”劉富商身體反應快過大腦,他掀開簾子踏著馬夫擺好的凳子下去,還不忘用手殷勤地掀著簾子以便佛子出來。
“佛子您看,這便是我前月買下的明月莊,這莊子以前在文安王名下,當真是頂尖的富貴,只不過因為發(fā)生過駭人聽聞的兇殺案,王爺嫌晦氣,這才落到了我手里,不然我是沒這個福分的買之前我也知曉這里發(fā)生的事,想著這世間有哪處地界沒死過人,存著僥幸,便一時迷了心智”
見了那還未拆下的牌匾,那為著這些怪事浪費了銀錢便在他心間如流水一樣滾過,劉富商滿眼心痛:“早知這莊子怪事頻發(fā),我前月便不買了,可木已成舟,悔之晚矣??!”
這莊子已經(jīng)歸了他名下,縱然棄之不理,年年也要向官府繳納稅錢,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名下有產(chǎn)業(yè)年年虧損往里倒搭?
“我知曉了?!狈鹱宇h首,越過大門徑直入內(nèi),這門頭華麗,用料扎實,劉富商只想著將死了人的那些屋舍推倒重建,所以并沒有動莊門,只想著換塊匾,換個名字了事。
明月莊聽名字就知并非郊外普通農(nóng)莊,入內(nèi)也確實如此,假山流水亭臺樓閣一應俱備,只是荒廢了數(shù)月,花木無人修剪,越往那死過人的住處走,草木便越發(fā)葳蕤,看著竟有幾分深山老林的意味了。
莊子深處草木茂盛,陽光稀薄,劉富商搓了搓自己露在外的雙手,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寒意,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前方的背影———灰白僧袍的佛子依舊不急不緩地穿花拂柳,姿態(tài)閑適淡然。
他立刻像是吃了顆定心丸似的,踏實不少。
等到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能看到梁柱橫道磚瓦散亂,半塌的屋舍搖搖欲墜,甚至還有被棄置于地的推車,看起來像是慌亂之中難以顧及。
“佛子啊”劉富商也是第一次走到莊子里出事的這塊地方,聲音有些哆嗦,“您看這里是不是真的有——那個???”
他不敢說出“鬼”這個字,唯恐被此地亡魂聽見發(fā)狂,只敢用“那個”代指。
“貧僧法號觀妙,不敢以佛子自居,劉施主可稱呼貧僧的法號。”他聽到豐神俊朗的佛子說,“此地確實有些古怪,劉施主可派人前去采買上等祭祀之物,由貧僧誦往生經(jīng),自然大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