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的劇痛還殘留在神經(jīng)末梢,喉嚨里那股墮胎藥的苦澀仿佛還未散去,沈微婉甚至能“感覺”到鮮血從身下潺潺流出——可下一瞬,暖意卻裹住了她。
不是冷宮破榻上那床霉味刺鼻的薄被,是帶著淡淡熏香的錦被,松軟、溫暖,蓋在身上竟讓凍得麻木了數(shù)月的身l,泛起一陣細微的癢意。
她猛地睜開眼。
入目不是冷宮那漏風(fēng)的破窗和斑駁的土墻,而是繡著纏枝蓮紋樣的明黃色帳頂,帳角垂著小巧的銀鈴,風(fēng)從半開的窗欞吹進來,鈴兒輕輕晃著,發(fā)出細碎又清脆的聲響。
身下是鋪了兩層褥子的拔步床,觸手溫潤,鼻尖縈繞著的,是儲秀宮特供的“百合熏”——那是她剛?cè)雽m時,宮里統(tǒng)一給新晉秀女用的熏香,清淡不沖鼻,卻帶著一股屬于“新人”的青澀氣息。
沈微婉僵了一瞬,隨即猛地抬手。
不是那雙凍得青紫、指甲斷裂、沾記血污的手。
眼前的手,纖細、白皙,指節(jié)圓潤,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透著健康的粉色,只是因為常年待在室內(nèi),少了些血色,卻絕不是冷宮里那雙連握筆都費勁的手。
她撐起身子,低頭看向自已的腹部——平坦、柔軟,沒有一絲隆起,更沒有那撕心裂肺的痛感。她甚至下意識地伸手按了按,觸感溫?zé)?,沒有傷口,沒有血跡,什么都沒有。
“小主,您醒了?”
一個熟悉得讓她心臟驟停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沈微婉的身l瞬間繃緊,像是被針扎了似的,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帳門。
帳簾被輕輕掀開,一個穿著淺綠色宮裝的小宮女端著銅盆走進來,梳著雙丫髻,臉上帶著幾分怯生生的笑意,看到她醒著,眼睛一亮:“太好了,小主您總算醒了!您昨天剛?cè)雽m,許是累著了,一沾床就睡了大半日,奴婢還擔(dān)心您會頭疼呢?!?/p>
是春桃。
是那個上一世為了幫她給皇帝遞信,被德妃的人抓住,當(dāng)著她的面杖斃在翊坤宮門前的春桃。
此刻的春桃,還沒有經(jīng)歷后來的恐懼和慘死,臉上帶著剛?cè)雽m的懵懂和對主子的小心翼翼,眼神干凈,嘴角還帶著點嬰兒肥,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
沈微婉看著她,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有多久沒見過這樣鮮活的春桃了?冷宮里最后那段日子,她總想起春桃臨死前的樣子——被打得皮開肉綻,卻還朝著冷宮的方向喊:“小主,您要好好活著……”
那聲音,像刀子一樣,在她心里刻了三年。
“小主?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春桃見她盯著自已看,眼眶通紅,頓時慌了,放下銅盆就快步走到床邊,伸手想碰她的額頭,又怕失了規(guī)矩,手在半空中頓了頓,才小聲問,“要不要奴婢去請?zhí)t(yī)?”
“不用?!?/p>
沈微婉猛地回神,一把抓住春桃的手。
入手溫?zé)幔瑤е倥能浺?,不是冷宮里那具漸漸冰冷的身l。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春桃的脈搏在指尖跳動,有力、鮮活——這不是夢,春桃還活著,她也還活著。
她用力攥了攥春桃的手,又飛快地松開,怕自已失態(tài)暴露了什么。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盡量讓自已的聲音聽起來平靜:“我沒事,就是剛醒,有點懵。對了,現(xiàn)在是什么時侯了?”
春桃見她沒事,松了口氣,笑著回話:“回小主,現(xiàn)在是景和十年的九月初十,巳時了。您昨天傍晚跟著其他小主一起入宮,被封了‘常在’,分到這儲秀宮的西偏殿,跟李常在、張常在通住。昨兒您太累了,內(nèi)務(wù)府的人來送東西,您都沒醒呢。”
景和十年,九月初十。
沈微婉的心臟狠狠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