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第2頁）

“小心！”

旁邊有人低呼。他穩(wěn)住身形試圖去扶那兩只搖搖欲墜的杯子，卻已經(jīng)來不及。

褐色液體傾灑而出，精準地澆在鄰座一位女士放在椅背上的大衣上，深褐色的污漬在柔和的駝色羊絨面料上迅速暈染、蔓延，像一幅丑陋的抽象畫。

“啪嗒！”

咖啡杯砸在地毯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聲音不大，卻像驚雷炸在洛明明耳邊。

完了，他想。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手忙腳亂地放下托盤，道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他想要找紙巾擦拭，卻又不敢冒然碰觸她的衣物，只能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一遍遍機械地鞠躬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穿著黑西裝的經(jīng)理聞聲趕來，在看到那件大衣和女士手邊那只鉑金包時，職業(yè)化的笑容瞬間凝結(jié)在臉上。

“怎么回事？！你怎么搞的？！”他怒斥著他，轉(zhuǎn)向那位女士，腰彎得更低，“實在很抱歉，這位女士，他是新來的！您看看想怎么處理，我們一定全力配合…”

那個闖禍的小男孩也嚇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小嘴一癟，眼看就要哭出來。周圍的顧客紛紛投來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勒得洛明明幾乎窒息。

他攥緊了拳頭，冷汗已經(jīng)浸濕了工作衫，他斷斷續(xù)續(xù)地道歉，對著那片狼藉和模糊的人影深深鞠躬，思考著自己是否出得起這份賠償錢。

可他卻聽到一聲：“算了，”洛明明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聲音來源。逆著光，他看清了那位女士，五官漂亮得有些鋒利，神情卻很平靜，帶著一絲疲憊。

她收回目光，淡淡地掃了一眼椅子上慘不忍睹的大衣，眉頭都沒皺一下：“意外而已，孩子沒事就好。”聲音清淡如風，越過嘈雜的人群，鉆進他的耳朵里。

“可…可是您的大衣…”

經(jīng)理顯然知道這件衣服的價值，更加惶恐。

“一件衣服罷了，”她擺擺手，打斷了對方更進一步的諂媚和斥責，“別為難他了?！?/p>

又轉(zhuǎn)過頭，沖那個被嚇壞了的小男孩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小朋友，去找媽媽吧?！?/p>

經(jīng)理如蒙大赦，拽著他的胳膊連連道歉，并再叁承諾一定承擔干洗費用。她卻已經(jīng)不再理會，拿起自己的包，轉(zhuǎn)身離開了咖啡廳。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洛明明還僵在原地。

“你小子！”

經(jīng)理抹了把汗，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真是撞大運了祖宗保佑！那件衣服估計頂?shù)蒙夏惆肽甑墓べY了！幸虧人家心胸寬廣，不跟你計較！不然你…”

經(jīng)理絮絮叨叨地訓斥著，但洛明明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只是怔怔地望著玻璃門外車水馬龍的街道。

“原來是你，”周瓊瑛努力搜索記憶碎片，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年前她去視察雪絨花的軟裝進度，在樓下的咖啡廳坐了會兒，當天的記憶已經(jīng)模糊，只剩下一個嚇得發(fā)抖的年輕服務生，一件被弄臟的大衣。

“您想起來啦！”洛明明用力點頭，“我后來一直想找機會謝謝您，哪怕只是鞠個躬也好?？墒恰彼行┎缓靡馑嫉膿蠐项^，“后來您再也沒來過了……”

“一件衣服而已，都是小事，不用過于在意?！彼粗媲斑@個青年臉上毫不作假的感激，斡旋與商人和政客之間，不知道已經(jīng)多久沒有見到過如此純粹的表情。

洛明明垂下眼，接過她手中的U盤。不，才不是一件小事。是一陣溫柔的風，就這樣，撫慰了他倉皇不堪的心。

他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她，更沒想到，這個曾在他最狼狽時給予他一絲尊嚴的人，反復出現(xiàn)在他夢境里那個帶著清冷倦意的身影，會是自己的師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