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腳步,目光靜靜地追隨著那個顯得有點孤單的背影。
沉重的玩偶頭套摘下來,露出下面一張年輕的臉龐,是洛明明。他看起來累得夠嗆,臉紅紅的,頭發(fā)被汗水打濕,乖巧地貼在額角,但那雙眼睛在暮色中依然很亮,像被水洗過的黑曜石。
他抬起頭,喘息著調(diào)整呼吸,視線意外地對上不遠處靜靜站著的周瓊瑛。短暫的錯愕之后,他朝這邊笑笑,迎著夕陽,卻有些晃眼。
“周總!”他咧開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我下班啦!這就去把衣服還了!您等我一下!”他用力地朝她揮揮手,像怕她等不及走掉似的,然后抱著那個碩大的熊腦袋,轉身小跑著沖進了員工通道。
看著這個汗流浹背,笑容卻亮得驚人的青年,周瓊瑛靜靜地站在原地,晚風拂動了她耳邊的碎發(fā)。
幾分鐘后,洛明明跑出來。頭發(fā)濕漉漉的,顯然匆忙洗了把臉,額前幾縷碎發(fā)還滴著水珠,整個人清爽了許多。
他小跑著來到周瓊瑛身邊,氣息還有些不穩(wěn),胸膛微微起伏:“周總,久等了!您…玩得還好嗎?”
周瓊瑛抬起手腕,晃晃那個氣球,在漸暗的天色里,那些星星碎片折射著周圍燈串的光,顯得更加璀璨:“原來給我這個大朋友送氣球的好心熊先生,是你呀?!?/p>
語帶揶揄,洛明明的臉“騰”地一下紅了,眼神飄忽,聲音都磕巴起來:“哎嘿…那個…您喜歡就好。”
“周總,您再等我一下!”沒等周瓊瑛回應,他又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急急地開口,“馬上就好!”話音未落,他已經(jīng)像一陣風似的跑向?qū)γ妗?/p>
看著他奔跑的背影,周瓊瑛有些不明所以。
很快,他舉著一個東西跑回來,是一個淡粉色的圓筒冰淇淋,頂端堆砌著螺旋狀的奶油冰淇淋,還點綴著幾顆鮮艷的糖粒和草莓碎。
他臉頰微紅,把冰淇淋遞到她面前:“周總,剛發(fā)的工資,請您吃!”
夕陽已經(jīng)完全沉入地平線,樂園的燈光成了主角??粗~頭的小汗珠,周瓊瑛一時忘了反應。
“呃…”看她沒接,洛明明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有些手足無措地小聲解釋:“下午的時候,看您好幾次都在看冰淇淋車,想著,您可能想吃?那個…要是不喜歡草莓的,我…我再去換個口味?”聲音越說越小,最后幾乎變成了蚊子哼哼。啊啊啊太自作主張了!該不會唐突了吧嗚嗚嗚。
她…看了好幾次嗎?可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小時候弟弟偶爾也會得到一個這樣的冰淇淋,像捧著一朵小小的云。她總是強迫自己不去看,卻又總是忍不住。那樣漂亮的東西,味道會是什么樣的呢?后來她給自己買了最昂貴的冰淇淋,可吃起來,除了甜膩,還是甜膩。
暮色溫柔,晚風習習。
“謝謝?!彼従徤斐鍪?,接過冰淇淋。
是一種奇妙的滋味,不是記憶中齁人的甜膩,又混合著難以言喻的酸澀,卻越發(fā)讓她覺得,格外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