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彘以流民首之出身,令薛泰身死,又兩次敗楊信,其人有大將之材,毋庸置疑。他于信中,也絲毫未以主公連襟自居而挾情,字里行間反頗多誠懇,自言若有誤會(huì)于主公之處,請主公予以海涵。他主動(dòng)求和于主公,既如此,主公何不賣一個(gè)情面?心能制義曰度,照臨四方曰明。上古皐陶,嘗以九德對于禹,曰:寬而栗、嚴(yán)而溫、強(qiáng)而義,則彰厥有常,吉哉!”
魏劭沉默。
公孫羊忽然咳嗽了幾聲,魏劭眉目微動(dòng),看向他欲起身,公孫羊擺了擺手,止住咳:“我至今記得,主公十七歲親掌軍政之前日,老夫人曾召我對談,當(dāng)時(shí)諸多感慨欣喜。老夫人曾問于羊,如何看她。羊?qū)υ唬戏蛉怂侔l(fā)雷霆,行權(quán)立斷,故巾幗不讓須眉。老夫人卻說了一句話,叫我至今記憶猶新。”
“老夫人說,人之心,一握而已,不勝其小,而氣量之大,卻可吞百川之流,而涵益一世?;仡櫚肷?,來途艱難,能有今日,并無可值得說道之處,唯一有此感慨。”
魏劭依舊沉默。
公孫羊也不再開口。
片刻,聽魏劭冷聲道:“先生之意,定是要我放過那個(gè)流民首了,否則我便是心xiong狹隘之徒?”
公孫羊笑道:“主公怎出此言?主公若心xiong狹隘不能容人,麾下何以有如此多的良將能臣甘聽主公驅(qū)策?”
魏劭目光又落于對面門堂,出神。半晌,終于道:“修書楊信,退兵。”
公孫羊大喜,忙道:“遵命?!?/p>
魏劭起身便往外去。
公孫羊送他。
魏劭到了門邊,想了起來,問:“郭荃使者何日可到信都?”
郭荃濟(jì)北侯,地界與青州袁赭毗鄰,魏劭平西后,威勢更盛,郭荃仰慕,如那楊信一樣,自忖無力爭奪天下,若被袁赭吞并,不如投靠魏劭。得知他如今停在信都,遣使來表投效之意。
公孫羊道:“算著路上時(shí)日,應(yīng)也快了?!彼退铝死认碌呐_(tái)階,想起女君,又道:“女君方才來時(shí),憂心忡忡。主公回去見了女君,叫她得訊,女君必也歡喜?!?/p>
魏劭停了腳步:“軍師,那流民首今日雖來信求好,焉知他日便不與我作對?我之所以不予撲滅,如此便放過了,乃是納你之諫,絕非我之本意,更與婦人無干。她喜之不喜,又能如何?”
公孫羊一怔,忙正色道:“主公所言極是。主公納我陋見,乃出于容眾懷遠(yuǎn)。靈壁之戰(zhàn),不過全出于誤會(huì)罷了,誤會(huì)既消除,主公再納比彘求好之意,此天經(jīng)地義耳!如何便與婦人相干了?”
魏劭便命公孫羊留步,自己大步往衙署而去,神思略微恍惚,忽對面一守衛(wèi)迎上來跪道:“稟君侯,便是方才,賈將軍派人來傳口訊,說女君已上路走了,賈將軍護(hù)送,特派他來告一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