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窺冰山（第1頁）

初窺冰山

新一天的陽光透過301辦公室的窗戶，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微塵。陳秋銘早早地就到了，他沒有立刻開始備課，而是再次翻開了那本法律四班的花名冊，目光在班干部的名字上逐一停留。了解一支隊伍，首先得了解它的骨干。他拿起手機打開綠泡泡，按照花名冊上的順序，逐一通知班干部們課間或沒課的時候來辦公室談話。

初窺冰山

她的話滴水不漏，完全回避了任何個人看法和評價，甚至刻意提到了“系領(lǐng)導(dǎo)”和“溫老師”。陳秋銘能感覺到一堵無形的墻立在他們之間。

“我看了些之前的記錄，好像班里同學(xué)受到處分的情況不少？”陳秋銘嘗試切入具體問題。

穆雙雙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立刻回答道：“都是個別同學(xué)違反了校規(guī)校紀(jì)，溫老師和潘主任也是按照規(guī)章制度辦事，是為了維護整體的紀(jì)律?！彼沿?zé)任完全推給了制度和上級，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

陳秋銘知道問不出什么了，便結(jié)束了談話。穆雙雙離開時，背影顯得格外僵硬。陳秋銘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放棄了給她棒棒糖的想法。

送走所有班干部，陳秋銘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從幾位班干部的描述中，一個高壓管理、缺乏活力、人際關(guān)系微妙（尤其是圍繞穆雙雙）的班級圖景逐漸清晰起來。這比他預(yù)想的還要復(fù)雜。

他重新拿起那一摞處分決定備份，這一次，他看得異常仔細，不再只看結(jié)論，而是審視每一個細節(jié)。越看，他的眉頭皺得越緊。

這些處分決定，事由大多雞毛蒜皮到令人瞠目：

“在群里問老師問題?！?/p>

“在群里拍一拍其他同學(xué)?！?/p>

“在小群里議論老師。”

……

更讓他心驚的是處分程序。幾乎每一份檔案里，都沒有任何像樣的調(diào)查取證材料。沒有旁證筆錄，沒有情況說明，只有一份份筆跡稚嫩、措辭惶恐的“檢討書”，顯然是學(xué)生被迫寫下的。然后附上一張《學(xué)生違紀(jì)處分審批表》，上面往往只有班主任溫宜“建議給予xx處分”的意見和系副主任潘禹會“同意”的簽字批復(fù)。一套本該嚴(yán)謹(jǐn)規(guī)范、對學(xué)生影響重大的紀(jì)律處分程序，在這里變得如此簡單粗暴，近乎兒戲，卻實實在在地記錄在學(xué)生的檔案里。

陳秋銘的心情變得有些沉重。他合上最后一份處分決定，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他看到的或許只是冰山一角，但這冰山的冰冷與沉重，已經(jīng)透過紙張傳遞了過來。

下午快下班時，系主任江蕓來到了301辦公室。

“秋銘老師，還沒走？正好有個事?！苯|笑著說，“聽說你剛來龍城，還暫時住在酒店？學(xué)校教職工宿舍比較緊張，不過男生宿舍樓那邊正好有一間值班室，211，條件還行，就是需要和其他值班的老師共用。你要是暫時沒找到房子，可以先搬過來住，也方便工作?！?/p>

這確實是眼前的一個實際問題，雖然張得民多次說要把他在某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套房借給他住，但他肯定是不愿意接受的。陳秋銘稍作思考便接受了：“謝謝江主任，給您添麻煩了。我晚點就搬過來?！?/p>

“沒事，應(yīng)該的?！苯|擺擺手，又看向辦公室另一邊，“翁老師，你和陳老師都是年輕人，又負責(zé)男生宿舍管理，你一會兒沒事陪陳老師去酒店拿一下行李，幫他安頓一下。”

正在埋頭寫教案的翁斯桐聞言趕緊抬起頭，有些拘謹(jǐn)?shù)赝屏送蒲坨R：“哦，好的，江主任。沒問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