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從縣城趕來一隊人馬,直奔中軍大帳。
為首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指揮僉事耿精忠。
他身上的銀甲沾著幾處未擦凈的脂粉印,領(lǐng)口還別著半朵枯萎的芍藥花,那是今早從醉春樓美人鬢邊摘下來的。
此刻他眉頭擰成一團,臉色陰沉得像要落雨,每走幾步就狠狠抽一下馬臀,仿佛要把滿心的焦躁都發(fā)泄在坐騎身上。
他是一個時辰前才知道大營遇襲的。
這三天里,他壓根沒踏出過縣城的醉春樓一步。
肖青風(fēng)把他伺候得周周到到,桌上是烤得流油的羊肉,壺里是陳年的女兒紅,身邊總圍著兩個軟語溫香的美人,夜里枕著錦被睡到日上三竿,連營里的哨探都被護衛(wèi)攔在酒樓外。
跟在他身邊的護衛(wèi)早就得到通知,不得讓任何人接近酒樓,防止打擾到他的好事,所以盡管大營遇襲的第一時間,就有人進入縣城稟報,但最終耿精忠還是在第二天起床的時候,才得知昨晚的消息。
“吱呀”一聲,中軍大營的帳門被掀得大開。
耿精忠一腳踏進去,迎面就聞見股濃郁的烤羊味,項鐵正坐在羊皮椅上,手里拿著銀刀,慢悠悠地切著案上的烤羊腿,羊油順著刀背滴在錦毯上,暈出一小片油膩的印子。
“昨夜到底損失了多少人?廖宏圖呢?”
耿精忠的聲音冰冷的問道。
項鐵嚇得手一抖,銀刀“當(dāng)啷”掉在案上。
他連忙扔了羊腿,起身躬身,袍角掃過案邊的酒壺,濺出的酒灑了滿手也顧不上擦:“參、參見大人!昨夜秦家村叛軍夜襲,咱們折損了六百多人,兩百多弟兄負(fù)傷……廖千戶他……他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p>
“戰(zhàn)死了?”
耿精忠猛地拔高聲音,一步上前,一腳踹翻了案幾。
烤羊腿滾落在地,沾了滿是塵土,銀刀在地上滑出老遠,撞在帳柱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一個破村子!幾百個泥腿子!你告訴我折了六百多人?還死了個千戶?!”
項鐵往后縮了縮,咽了口唾沫,聲音發(fā)顫:“耿大人,昨夜我在縣城駐守,得信后第一時間就趕來了……我到的時候,營里帳篷燒了大半,據(jù)弟兄們說,秦家村有上百重甲騎兵,還有精于騎射的夷人,他們趁夜偷襲,廖千戶沒防備,才……才遭了難?!?/p>
他不敢說自己怕?lián)p耗兵力,只敢往“叛軍”身上堆砌厲害,好減輕自己的罪責(zé)。
“廢物!”
耿精忠氣得額角青筋直跳,指著項鐵的鼻子罵,“營寨都讓人端了,你還在這吃烤羊?怎么不率軍去剿了他們!”
平安衛(wèi)這次損失的,可是三分之一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