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鄭雄捋著胡須,語氣帶著點隔岸觀火的意味,“五姓七望,根基深厚,士林清議,威力無窮。太子年輕氣盛,這一腳怕是踢到了鐵板上。”
另一個使臣點點頭,啜了一口溫茶:“確實。不過,這終究是大唐內部之事,與我等干系不大。
我等此行,未能完成使命,雖感遺憾,但至少…
未曾卷入這滔天漩渦之中!
頂多回國后,上供給大唐的貢品份額,恐怕王上會酌情增加一些以示彌補罷了。”
他語氣平淡,甚至帶著點逃過一劫的輕松。
雖然這次出使沒能達成預想中的結果,但至少也沒有給新羅帶來什么禍患!
無功而返、多出點貢品,反而是最穩(wěn)妥的結局。
兩人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想法:置身事外,靜觀其變。
大唐的儲位之爭、世家傾軋,對他們而言,是禍是福尚難預料,但絕對是一碰就可能粉身碎骨的深淵。
明哲保身,方為上策!
和使團眾人不同的是,金恩靜并沒有多少算計,她獨自倚在窗邊,目光失焦地望著院外長安城的天空。
宮門外的喧囂以及那些足以攪動大唐風云的大事,此刻在她心中激起的波瀾,遠不如眼前這座恢弘帝都本身帶來的沖擊強烈。
這幾日,她剛剛見識過西市的人聲鼎沸,胡商云集,奇珍異寶堆積如山。
見識過朱雀大街的寬闊筆直,車水馬龍,仿佛能容納整個新羅王都!
這里的空氣都似乎彌漫著一種名為盛世的蓬勃氣息,強大、自信、包羅萬象。
這一切,如同最絢麗的畫卷在她眼前展開,又如同最甘醇的美酒,讓她淺嘗即醉,心馳神往。
然而,使團的使命即將結束,歸期已近。
想到要離開這座氣象萬千的長安城,回到那偏居半島一隅、被群山和大海環(huán)繞的新羅故土,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失落感便沉甸甸地壓在了金恩靜的心頭。
新羅王都金城,與之相比,不過是山坳中的一座稍大些的鎮(zhèn)邑罷了。
那里的宮殿,遠不及長安的宮闕一角恢弘,那里的市集,遠不及西市十分之一繁華。
那里的生活,單調、平靜,帶著一種被山海隔絕的、揮之不去的小國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