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中午,時雨未停,遠處萬山相疊,色沉如黛。
林稹跟著錢氏、嬌姐兒上了騾車。
又從錢氏手里接過豬胰胡餅,掰成小塊,就著水囊用了。
這是在前一個馬鋪,問驛卒買的。
林稹徑自吃胡餅,忽聽得車簾外頭傳來聲音。
“娘子,我家郎君特意遣我送來茶馬司錦院產(chǎn)的瑪瑙錦一匹?!?/p>
“一來感念娘子肯讓出亭子,二來方才為避雨急行,驚了小娘子,聊做賠罪。萬望二位不要嫌棄?!?/p>
林稹一愣,只聽錢氏面上帶出笑來:“多謝你家小郎君了。”說罷,車外的桂媽媽自覺接過那匹瑪瑙錦,送入車內(nèi)。
“呀!”嬌姐兒眼睛亮晶晶的。只管把胡餅往嘴里一塞,伸出兩只油汪汪的手就要去摸。
“哎呦……娘,你打我干什么!”嬌姐兒被錢氏拍了拍,縮回胳膊,委屈不已。
錢氏嗔道:“待去了京里,可不許這么眼皮子淺,叫人笑話!去,洗洗手再摸?!?/p>
嬌姐兒這才不情不愿的叫桂媽媽接了點雨水來凈手。
林稹沒搭理這場母女官司,只是細細看起那瑪瑙錦來。
極鮮亮的丹紅色,如日初升,可映朝霞。
怪不得叫瑪瑙。
“真好看?!眿山銉喊V癡道。
她長到十三歲還沒穿過這么好看的布料呢。
“娘,好看不?”嬌姐兒掀起一截布料在身上比劃來,比劃去。
一會兒搭在肩膀上,說要做一件褙子。一會兒又比劃自己的麻布裙擺,嚷嚷著要換了這身衣裳。
“好看?!卞X氏含笑,伸手撫著嬌姐兒鬢角,任她臭美。
林稹看在眼里,只覺外頭那位郎君好生闊氣。這瑪瑙錦一看就很貴,竟然舍得送來,當真豪氣。
馬車外錢五郎可一點也不覺得。
他眼睜睜看著那個商戶送了一匹漂亮的錦緞進去,還指名道姓有一半是送給大妹妹的。
這、這可如何是好?
錢五郎悶悶的站在原地。不由得盤算起自家籠箱里還有什么禮?
可那是爹娘叫他進京后送給林家祖母、二房林姑叔父的,也不能亂動啊。
他心里急,又不愿違了爹娘的意。一時間,又是捋衣服,又是理絲絳,巴巴的盯著車簾,拉長了耳朵聽聲。
站在另一邊用炊餅的韓曠看得發(fā)笑。
這憨子圍著騾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又理了那么久的衣裳,也不知道心悅的是哪位小娘子?
是那位俊俏的,還是那位圓臉的?